林羽合上眼,听着窗外的浪声渐渐平息,像在听一首关于藏蓄的古老歌谣。他知道,这渔村的故事,不过是天地规则的又一个注脚,而他的旅途,还在继续,在更多寻常景致里,读懂那藏在收与藏之间的平衡之道。
小雪的清晨,细碎的雪沫像盐粒般撒在山林间。林羽踩着薄雪走进靠山屯,村口的老松枝压着蓬松的雪团,偶尔落下几片,砸在积着霜的石阶上,发出 “噗噗” 的轻响。猎户们踏着雪印往山林深处去,猎犬的吠声在谷间回荡,与屋檐下滴落的冰棱 “滴答” 声交织成清冽的晨曲。
村西的晒谷场已改成临时的猎物处理处,穿兽皮袄的老猎户正给年轻后生示范剥鹿皮。刀刃贴着鹿腹的肌理游走,角度始终保持与皮毛平行,每划一刀都停顿片刻,像在聆听皮肉分离的轻响。“这鹿得留着心和肝,” 他用麻绳捆扎鹿腿的间距均匀,四蹄张开的角度恰好能平稳挂在木架上,“给山神上供,取了山林的东西,总得还些敬意,万物都有灵性。”
林羽蹲在木架旁,看剥好的鹿皮在雪风中微微颤动。皮毛上的雪粒融化成水珠,顺着纹理流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像给土地写的诗。老猎户把鹿肉按部位分割,前腿、后腿、肋条分得清清楚楚,每块肉的重量相差不过半斤。“带骨肉给老人,里脊肉给娃,杂碎熬汤分着喝,” 他用秤称肉的动作缓慢而郑重,“山里的东西,得让屯里人都沾点荤腥,不能独吞。”
靠山屯的猎户有个规矩,每次狩猎只取成年雄性,幼崽和母兽一律放生。“打大留小,打公留母,” 老猎户往猎枪里装火药的分量分毫不差,铅弹在掌心排得像列队的士兵,“今年取多少,明年就还多少,山才不会亏空。” 他指着雪地上的蹄印,“这是狍子的脚印,得绕着走,它们正忙着储粮,别惊了它们的窝。”
林羽跟着猎户往山林走,发现他们的脚步总踩在落叶厚的地方,避开新生的树苗。“这叫‘惜苗步’,” 年轻猎户拨开挡路的枝条,动作轻得像抚摸,“来年开春,这些枝丫就会长成新树,得给它们留条活路。” 雪地上的猎踪呈螺旋状,既不会惊散兽群,也不会浪费体力,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舞步。
山腰的炭窑冒着淡淡的青烟,穿黑布褂的炭匠正往窑里添松木。他码放木材的间隙均匀,每根松木的粗细相差无几,横纵交错的角度呈四十五度,“这窑得‘三烧三闷’,” 他用泥封窑门的厚度整齐如尺,“头烧明火,二烧暗火,三烧余火,多烧一刻则焦,少烧一时则潮,得让木头慢慢变成炭。”
炭窑旁的空地上,码着分级的木炭。指头粗的细炭堆成小丘,供冬天取暖用;碗口粗的块炭码成方垛,留着铁匠铺用;碎炭则装在麻包里,是给豆腐坊煮浆用的。“炭有好坏,用处无别,” 炭匠用筛子分拣碎炭的动作均匀,筛眼大小正好漏下粉末,“细炭暖屋,块炭锻铁,碎炭煮浆,各尽其用才不辜负这棵树。”
林羽摸出罗盘放在炭堆旁,铜针在 “艮” 位微微颤动,指针映着木炭的乌光,泛出沉稳的色泽。背包里的灵草种子被松烟味惊动,发出细碎的响动,与炭窑 “噼啪” 的燃烧声形成奇妙的共鸣。他想起爷爷手札里的话:“火能毁物,亦能生暖,智者驭其势,方知取予之道。”
村东的祠堂旁,几个妇人正围着熏肉架忙碌。穿蓝布围裙的大嫂往铁炉里添松针,烟雾顺着竹管均匀地钻进熏箱,箱里的腊肉挂得整整齐齐,间距正好能让烟流通畅。“这肉得熏七天,” 她翻动肉串的动作轻柔,指尖捏着麻绳的力度始终如一,“第一天用松针,第二天用柏叶,第三天用橘皮,少熏一时则腥,多熏一刻则苦,得让烟味慢慢渗进每丝肉纹。”
熏肉架的木钩都是特意削成的月牙形,挂着的腊肉肥瘦相间,弧度自然如新月。年轻媳妇们给肉抹盐的手法娴熟,掌心的盐粒撒得疏密均匀,每斤肉用盐不多不少正好三钱。“盐多了发苦,盐少了易坏,” 最年长的婆婆用竹刀在肉皮上划纹,深度刚好半寸,“这纹路得像山涧的水,弯弯曲曲才存得住味,做人也得有弯有直。”
午后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云隙在雪地洒下斑驳的光。林羽在编织坊前停下脚步,穿青布衫的老汉正教孩子们编竹筐。竹篾在孩子们手中游走,经纬交织的密度虽不如成人均匀,却也有模有样。“这筐底得用七根竹篾,” 老汉捏着孩子的手调整角度,“太少则散,太多则笨,得让竹篾自己找到平衡。”
编织坊的墙角堆着不同粗细的竹料,最粗的做筐沿,中等的做筐身,最细的做筐底。“竹子有高低,各有各的用场,” 老汉用砍刀截断竹篾的动作精准,每段长度相差不过半寸,“就像山里的兽,大的供肉,小的供皮,连骨头都能熬汤,没有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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