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棉鞋放在父亲脚边,鞋口的绒毛软乎乎的。“你看这鞋底,纳了七层布,走在冰上都不滑。” 她捏着鞋帮的系带,“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却能暖脚。” 父亲穿上棉鞋,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下发出 “噗噗” 的声响,像踩在云朵上。
林羽站在院子里,看着阳光下的白霜慢慢融化,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水痕。他知道天书为什么不再显现规则了 —— 因为最好的规则,就是让每个生命都能在寒冬里坚守,让每份善意都能在蛰伏中积蓄力量。就像此刻埋在土里的灵草种子,虽然看不见,却在默默等待着春天的召唤。
夜深时,窗外飘起了入冬的第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老槐树上,像给枝桠戴上了顶白帽子。林羽躺在床上,听着雪花簌簌落下的声响,像在听无数个温柔的承诺。他知道,当明年春风吹过的时候,那些沉睡的种子会苏醒,就像善意在人心里那样,即使经历寒冬,也依然能在岁月的土壤里,长出新的希望。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院门时,天地间一片素白。老槐树的枝桠裹着积雪,像开满了梨花,菜畦里的灵草根部隆起处被雪覆盖,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像大地盖着棉被的肚脐。
父亲披着苏清鸢织的藏青毛衣,站在廊下看雪,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雾团,与玉佩折射的光斑交融在一起。“你爷爷说‘瑞雪兆丰年’,不光是庄稼,人心也一样。” 他用拐杖轻轻敲掉肩头的落雪,杖头触地的声响在雪地里格外清晰,“雪盖三层被,来年心不亏。”
母亲在灶房蒸馒头,面团在案板上醒得胖乎乎的,手指按下去能立刻弹回来。“你奶奶发面总留块老面,说‘面引子就像人心,得有个念想才能发起来’。” 她把揉好的馒头放进蒸笼,排列得整整齐齐,间距正好是一指宽,“这样蒸出来的馒头不沾边,各有各的模样,就像邻里相处,亲疏得宜。”
王阿婆顶着雪花来送年糕,竹篮上盖着棉布,掀开时热气混着米香扑面而来。“这是我那孙子寄来的糯米,说城里的机器打不出石磨的味道。” 阿婆的眉毛上结着冰晶,说话时嘴里冒白气,“你爷爷当年教我舂米,说‘慢工出细活,急火煮不熟良心’,做吃的跟做人一个理。”
年糕切片煎得金黄,裹着白糖放在白瓷盘里,油光在雪光反射下亮晶晶的。林羽给父亲喂年糕时,发现他吞咽的节奏与雪花落地的 “簌簌” 声奇妙地合拍,每咽下一口,就有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发间。天书在樟木箱里微微发烫,他知道那是在说 “冬至一阳生”—— 最冷的时候,阳气已在暗中滋长,就像困境里藏着的希望。
念善的父亲带着孩子来扫雪,小家伙穿着虎头鞋,在雪地里踩出一串小小的脚印,像刚学画的梅花。“这孩子今早会堆雪人了,” 男人挥着扫帚的动作很舒展,雪沫在他身前扬起又落下,“他爸说等雪停了,就用院里的雪做冰灯,给林大爷照路。”
婴儿的小手抓着灵草枯秆露出雪面的部分,咿咿呀呀地叫着。林羽弯腰拨开积雪,发现枯秆根部竟有细小的绿芽在蠕动,像睡醒的虫子在伸懒腰。父亲说:“这是草在跟雪打招呼呢,知道春天不远了。”
中午整理爷爷的手札,发现其中一页夹着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 “福” 字,笔画圆润饱满,是典型的 “田氏福”—— 左边像谷仓,右边像粮仓,寓意丰衣足食。纸角写着 “辛巳年冬”,正是二十年前,墨迹在岁月里沉淀得发黑,却依然透着暖意。林羽想起苏清鸢信里说的,她在观里贴了爷爷的福字拓片,“观主说这字有正气,能驱寒邪”。
手札里还夹着张药方,是用朱砂写的,“灵草芽一钱,雪水煎服,可消积郁”。药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雪人,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的,与念善堆的雪人惊人地相似。父亲说:“这是你小时候画的,那年你感冒,你爷爷就用雪水煎药,说‘天地的精气都在雪里’。”
秦风道的包裹午后送到,外面裹着厚油纸,拆开时里面的围巾还带着余温。是苏清鸢织的,宝蓝色的线里掺着金线,织出灵草在雪中生长的图案,绿芽冲破积雪的部分用了亮色线,像藏不住的星光。“清鸢说这围巾能聚阳气,” 秦风道的信里写道,“观里的雪化了,药田的土壤开始发软,种子在土里动了动,像在伸懒腰。”
母亲把围巾围在父亲脖子上,金线在雪光里闪着细碎的光。“你看这花样,藏着股劲儿呢。” 她的指尖抚过绿芽图案,“姑娘家的心细,连草芽拱雪的弧度都织得跟真的一样。” 父亲摸着围巾上的金线,突然说:“这线的光泽,跟你爷爷罗盘上的铜针一个样。”
傍晚的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屋檐的冰棱在余晖里像串水晶。林羽给灵草根部清雪时,发现雪下的土壤已经解冻,用手一捏能成团,带着湿润的气息。他想起《道德经》里 “躁胜寒,静胜热” 的话,原来天地的动静之间,藏着最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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