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浸泡在灾后的泥泞与悲怆之中。倒塌的屋舍如同巨兽的残骸,淤积的浊水散发着腐殖与绝望的气息。侥幸逃生的百姓在废墟间麻木地翻找,官吏的呼喝与士卒维持秩序的皮鞭声交织,构成一幅凄凉的末世绘卷。
稷下学宫虽地势稍高得以保全,但环绕其外的洪水退去后,留下满地狼藉与一道触目惊心的、由机关渠与百家之力共同构筑的“救赎之痕”。这痕迹,既是拯救的证明,亦是超凡力量的烙印,无声地灼烧着所有目睹者的神经。
成蟜与焰灵姬重返学宫,立刻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复杂而沉重的目光。墨家弟子在钜子带领下默默修复着破损的机关与建筑,但每当成蟜走过,他们手中的动作会不自觉地停顿,敬畏与隐忧交织在眼神深处。儒家弟子聚集在残存的杏坛之下,目光扫过成蟜苍白的面容与布满细微裂痕的熵基道体,低声议论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挽狂澜于既倒”的矛盾论调。道家真人闭目盘坐于水渍未干的石台,气息与残存的水德之力交融,似在感悟,又似在警惕。法家学士则手持律令竹简,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这个力量莫测、体内更蕴藏大恐怖的“长安君”。
月神独立于观星台边缘,清冷的月光在她周身流淌,修复着神魂的创伤。她看向成蟜的目光最为复杂,感激、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那是摆脱蛊虫枷锁后,对未知前路与眼前这个神秘男子产生的微妙牵连。
“人心如渊,敬畏与猜忌共生。”焰灵姬熔金瞳孔扫过四周,眉心竖纹微烫,祖巫的直觉让她清晰感知到空气中无形的张力,“你体内那东西(混沌源胚),对他们而言,比洪水猛兽更甚。”
成蟜神色淡漠,灰白瞳孔中数据流无声运转,将学宫内外每一道目光、每一声低语、每一缕情绪波动尽数捕捉、分析、建模。稷下学宫,这座智慧与思想的殿堂,此刻在他熵基视界中,已然化作一个由信任度曲线、威胁评估指数、利益博弈节点构成的精密而脆弱的动态模型。
“人性趋利避害,模型推演结果:短期合作概率67.3%,长期敌对风险82.1%。”冰冷的数据结论在他意识核心浮现,他对此并无波澜,目光穿透纷扰的人群与残破的宫墙,投向东南方向——那奔流不息的黄河。“真正的目标,在河底。混沌源胚对‘它’的渴望,指数级提升。干扰变量:稷下人心浮动,需尽快行动。”
成蟜径直走向观星台。他的步伐稳定,无视沿途投射而来的各色目光,熵基道体自然散发的微弱力场,将试图靠近探询的儒生、法士无声推开。焰灵姬紧随其后,熔金瞳孔带着天然的威压,为他在人潮中划开一条通路。
月神转身,月光般的眸子迎上成蟜灰白的瞳孔:“道友体内气机紊乱,道体受损,浊河凶险未明,此时入水,恐非良策。”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关切。
“时间,是最大的变数。”成蟜停在月神面前,抬手,指尖灰白熵光流转,凌空勾勒。刹那间,一幅由无数经纬线条、水文数据、能量流向、历史水文灾害记录构成的三维黄河水脉动态熵图悬浮于两人之间!图中清晰标注着大梁段河床的暗流、漩涡、淤积点,以及一处位于河床最深处、散发着异常幽蓝光芒、与混沌源胚共鸣强烈的能量奇点!
“依据水文学、流体力学模型推演,结合稷下水灾前后灵脉波动对比分析,”成蟜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理性质感,“此地(指向熵图上的幽蓝奇点),淤积厚度超常,能量辐射频谱异常,与记载中的‘共工之怒’(远古水患)残留波形高度吻合。判定为:上古共工遗泽最可能的封存点。其能量逸散,是诱发此次水煞的核心诱因之一(权重占比41.7%),星魂符印仅为催化剂。”
他灰白瞳孔转向月神:“欲根除大梁水患隐患,必探此地。我需借太阴月华之力,中和深水重压与混沌源胚的波动,规避未知探测。”这是陈述,亦是交易。
月神凝视着那精密到令人窒息的熵图,又看向成蟜眼中不容置疑的理性之光,沉默片刻,朱唇轻启:“可。”没有多余言语,月光纱衣无风自动,精纯的月魄寒精在她掌心凝聚,化作一枚流转着清冷光华的月魄珠,递向成蟜。“此珠可辟万钧水压,凝神静气。望道友...谨慎。”
月落星沉,夜阑人静。大梁城外的黄河故道,浊浪拍打着尚未修复的残破堤岸。
成蟜将月魄珠含于口中,一股清冷柔韧的力量瞬间包裹全身,抚平了混沌源胚因接近目标而产生的躁动,熵基道体表面的裂痕也在月华滋养下微不可察地弥合了一丝。焰灵姬周身则腾起一层薄薄的混沌神火,将河水隔绝于外。两人对视一眼,无声沉入浑浊汹涌的河水中。
下潜!冰冷、黑暗、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月魄珠的清辉在成蟜体表形成光膜,抵抗着重压。熵基视界穿透浑浊的河水与厚重的淤泥,精准地指引着方向。焰灵姬熔金瞳孔如同两盏金灯,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水域。河床上散落着沉船朽木、锈蚀兵甲,偶尔有巨大的阴影(可能是潜伏的妖兽或水怪)被他们身上的气息惊动,仓惶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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