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刷着米白色涂料的平整天花板。没有蜘蛛网,没有裂缝,干净得不像话。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带着点草药清苦的气息。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扫过房间。这里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酒店套房,陈设简单到冰冷:一张大床,一张金属桌子,两把椅子,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只留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亮着。他的肋下和左脚踝被绷带紧紧包裹着,传来阵阵钝痛,但相比之前的剧痛,已经缓和了许多。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退烧贴的冰凉触感。
“你醒啦?”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夏昭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娇小玲珑、扎着马尾的女孩——小酒,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碗从门口走进来。她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快步走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好多!顾哥说你命硬,死不了,还真让他说中了!”小酒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热气腾腾、散发着米香的白粥,上面还飘着几粒葱花。“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夏昭看着小酒那张充满活力的脸,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超市的陷阱,强哥的狞笑,绝望的坠落,还有……顾凛那冰冷却坚实的怀抱。
“小酒……”夏昭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干得冒烟。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媚、能力惊人的女孩,一个名字,一个沉重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浮上心头,带着强烈的愧疚和不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着问:“你…你认识一个叫周不忘的人吗?”
“周不忘?”小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清澈的大眼睛猛地睁圆,里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极其强烈的光芒,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颤抖:“你认识我朋友?!你在哪里见过她?她还好吗?她在哪?!”她一把抓住夏昭没受伤的右手腕,急切地追问,力气大得让夏昭都感到一丝疼痛。
看来她确实是周不忘要找的小酒。
他看着女孩眼中瞬间燃起的、如同火焰般灼热的希冀,夏昭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胸口沉闷得无法呼吸。那份深埋的愧疚和痛苦,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收紧。
他避开小酒灼灼的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声音干涩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艰难挤出:
“对不起……小酒……”他深吸一口气,肋下的伤似乎又隐隐作痛,“我们…在铁穹安全区一起战斗过。她…她是为了救我……为了救小石头……被冰尸拖进了河里……水流很急……我们…我们没能救她上来……” 他说不下去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周不忘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时那双决绝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小酒脸上的希冀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她抓着夏昭手腕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松开,无力地垂落下去。那双闪烁着灵动光芒的大眼睛,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
“河……河里……”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种破碎的茫然。
周不忘,你是为了报答恩情才以命抵命的吗?可是我怎么办?
她没有哭,但那种无声的、巨大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窒息。
许久,她才机械般地转过身,走到桌子旁,拿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又走回床边,默默地递给夏昭。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动作有些僵硬,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吃点吧。”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忽,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论如何,他毕竟是周不忘用命救下来的。
夏昭接过碗,滚烫的温度透过碗壁传递到掌心,却暖不了他心底的寒意。他看着小酒失魂落魄的样子,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小酒,我……”
“先吃东西。”小酒打断他,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她不再看夏昭,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瘦小的肩膀微微塌着,像一株被暴风雨摧折的小草。
房间里只剩下壁灯微弱的光线,和一种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
夏昭食不知味地喝着粥,每一口都如同嚼蜡。小酒那无声的背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小酒躲到楼道里偷偷哭泣,阿哲闻声而来:“……怎么了?”
小酒双眼通红:“没事。”
阿哲坐在一旁,陪在她身边,递出一块巧克力:“从顾队那里偷的。”
“……”
接下来的几天,夏昭在这间临时的安全屋里养伤。顾凛小队似乎以这座酒店为据点,在铁岩城执行着什么任务,人员进进出出。
夏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脚踝的扭伤让他行动不便。小酒依旧负责照顾他,送饭送水,帮他换药。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话也少了,常常是放下东西就走,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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