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太极宫。
承香殿内,灯火通明,暖意融去了秋夜的微寒。
武昭仪刚刚经历了一番艰难的生产,额际汗湿,面色苍白,却依旧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倚在床头,看着她的丈夫,当今天子李治,正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裹在明黄襁褓里、格外纤弱的小小婴孩。
李治脸上满是喜悦,他看向武媚娘:“媚娘,你看她,眉眼像你。朕要封她为公主,给她无上荣光。”
武媚娘闻言,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她近来与王皇后、萧淑妃的冲突日益激烈,陛下欲废王立武的风声已在朝堂引起波澜。
此刻若再将这新生幼女推至台前,封以公主尊号,无异于烈火烹油,将她们母子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她轻轻拉住李治的衣袖:“陛下待我们母子的心意,媚娘心中感念万分。只是这孩子生来体弱,福薄恐难承重恩。
封公主之事,可否容后再议?陛下不若先为她取个名字,佑她平安长大。”
李治看着向来果决刚强的媚娘流露出这般罕见的、全然依赖的温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叹道:
“好,都依你。朕愿她一生安宁顺遂,永离纷扰,便叫她‘安宁’吧。
封公主的旨意,朕为你和这孩子留着,待她大一些,再行册封。”
不久,高阳公主与荆王元景、吴王李恪等人密谋造反,欲拥立吴王为帝。
虽叛乱迅速被扑灭,但权倾朝野的太尉长孙无忌借此良机,大刀阔斧地铲除异己,更是顺势将矛头直指日渐得宠、已威胁到关陇集团利益的武昭仪,暗示其与乱党或有牵连,逼李治严厉处置。
李治在舅舅长孙无忌的强势面前,显得无力。
他哭着为涉案的叔父、姑姑、兄弟姐妹们求情,希望至少能免他们一死,改为流放。
然而,长孙无忌断然拒绝,铁腕无情,最终,高阳公主、吴王李恪等一干宗室贵胄被赐死。
而刚生下安宁不久的武媚娘,未能幸免,被牵连打入牢狱。
李治在巨大的压力与无奈下,被迫下诏立后宫无子的王皇后之养子陈王李忠为太子。
然而,即便太子已立,武媚娘依然未被释放。
最终,司空李绩出面,在他的斡旋与压力下,武则天终于结束了这场无妄的牢狱之灾。
李治亲自前往,将备受折磨、形容憔悴的武昭仪与她那在狱中险象环生、愈发羸弱的小女儿安宁接回宫中。
经此一劫,武媚娘彻底清醒,她开始帮助李治批阅奏折,分析时局,她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处理方式果决,常令李治自叹弗如。
李治意识关陇贵族的掣肘,他需要破局的机会,武媚娘是一个很好的盟友,立她为皇后的心思更甚。
李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媚娘,你看这份关于西北粮饷的奏疏,中书省拟了个‘依例办理’。
可这‘例’是哪年的旧例,能否解今日之渴,却是半个字也无。朕看他们,是只想做太平官,不愿担半分干系。”
“陛下,他们不是不愿担干系,是怕担错了干系,背后那几位大人会不高兴。
这‘例’是贞观十九年的旧例,但如今边镇扩军,物价已涨了三成,若依此例,运到前线,十车粮食恐只剩七车之效。”武媚娘一针见血。
李治苦涩一笑:“你总是看得这般透彻。”
武媚娘垂下眼睑,为李治斟上一杯茶:“妾身哪里是看得透彻,不过是置身局外,又心系于陛下,故而看得清楚些。
陛下才是那执棋之人,只是如今这棋盘上,规矩是别人定的,落子也总有人掣肘,自然觉得步履维艰。”
李治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他站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终于停下:“是啊,掣肘……媚娘,你可知道,有时朕坐在这龙椅上,却觉得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
每一道重要的诏令,若无舅父点头,便寸步难行。
这天下,究竟是姓李,还是姓长孙?”
他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起身握住他的手,“这当然是李唐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一言九鼎。”
李治回握住,“是朕的天下,你将是朕的皇后。”
李治和武媚娘感情日盛,对王皇后和太子避而不见。
柳奭建议王皇后去昭仪宫中看看小公主,这样也许能使李治对她改变点看法,将他的心拉回来一点。
承香殿内,因武昭仪盛宠,连带着宫人也自觉高人一等。
当王皇后纡尊降贵前来,言明要探望小公主时,竟被武媚娘身边一位侍女不卑不亢地拦在了外间。
“皇后娘娘恕罪,昭仪娘娘吩咐,小公主方才睡下,怕人惊扰。”
王皇后何曾受过如此轻慢?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顶门,她当即厉声斥责,以“不敬中宫”为由,下令责罚了那几个拦路的侍女。
满殿的宫人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王皇后余怒未消,一挥袖,命自己带来的宫人将承香殿内所有侍从都驱赶到殿外庭中跪着反省,包括原本在内室照料小公主安宁的乳母和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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