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杨戬因情绪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穗安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楚与愤怒,微微蹙眉,声音依旧平稳:“冷静一点。”
“冷静?” 杨戬几乎是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
“元君是想再造就一个我吗?让他家破人亡,让他举世皆敌,在痛苦和仇恨中磨砺出一把你想要的刀?”
“是。” 穗安的回答干脆得近乎冷酷,“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与旧秩序彻底决裂的人,来扛起造反的旗帜。
他的痛苦,将是点燃三界变革的火焰。”
“那让我来!”
杨戬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来做这个造反者!我来扛这面旗!何必再去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再去重复一场悲剧。”
“不好。” 穗安摇头,拒绝得没有一丝余地,“你不行。杨戬,你已经是司法天神,你站在规则的层面。
我需要的是一个故事,一个能引得诸神落泪、让三界众生都觉得旧天条过于残忍,必须被推翻的、感天动地的故事。”
看着他因自己的话而悲愤交加,却又因长久以来的敬畏与情愫而不敢真正对她发火的克制模样,
穗安忽然轻轻笑了出来,那笑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好了,”她语气放缓,带了一丝调侃,“还说要做的我刀剑呢,这还没如何,就先跟我唱起反调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声音压低,“你放心,你们一家,我都能设法保全,让他们必不会出事。
至于八公主和那未来的孩子,我也自有安排,他们最多只是受些苦楚,走个过场而已。”
杨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言:
“元君……您拿这件事来试探我,岂不是专戳我的心窝吗?您若早已决定,完全……完全可以不让杨戬知晓。”
“因为我想知道,你我的‘道’是否真的能相合。”
穗安收敛了笑意,目光清冽,“道侣,贵在道相和。 便如玉帝与王母,纵无情爱,亦能因气运相连、道途相近而并肩。可惜,你我的道,终究不同。”
她看到了他眼中对她算计的胆寒,尽管那胆寒之下,是更深的心折与迷恋。
杨戬这次彻底沉默了,他无法反驳。
他确实对她此刻展现出的、将众生情感与命运都视为棋子的冰冷算计感到心悸,却又无法控制地为这份算尽天下的魄力与智慧所吸引。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他痛苦不堪。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脸,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殿外,穗安脸上才重新浮现出一抹笑意。
“果然,还是年轻,容易被骗。” 她低声自语,摇了摇头。
杨戬最强大的力量源泉,来自于“爱”——对家人刻骨的守护之爱,对苍生虽不常言说却切实存在的悲悯之爱。
而这,恰恰与她最核心、却被他忽略的“道”不谋而合。
“你的力量源于爱,而我的道核心亦是慈悲道。”
她望向云海之下的芸芸众生,目光悠远,“只是我的慈悲,不在于一时一地的仁慈,而在于破而后立的大慈悲。”
“你看不透这一层,便觉得我冷酷无情。”
瑶池仙境,云霭氤氲,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杨戬躬身行礼:“杨戬拜见娘娘。”
王母端坐于凤座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白玉茶盏,并未让他起身。她缓缓抬眸,声音听不出情绪:
“杨戬,自你执掌司法天神殿以来,天庭气象确有新意。各类宴饮不绝,法会频开,仙神往来倒是热闹了不少。”
“这般热闹之下,因孤寂而思凡者,确也少了些许。你设的下凡监察之制,细化的天律章程,让诸司运转更显章法。”
“这些,你做得尚可。”
她话音稍顿,凤目微垂,落在杨戬低俯的背脊上,声线陡然转冷:
“但——对那些已犯天条、私逃下界的仙神,你的处置,是否太过宽纵了?”
“素女仙子私逃下界,按律当贬入轮回,为何只削其修为、禁闭思过?那凡人及其血脉,依规当立即诛灭,为何容他们安稳一生,寿终正寝?”
“杨戬,你给本宫一个解释。”
杨戬姿态不变,声音沉稳:
“回娘娘,那凡人已被封印记忆,其子嗣亦封去记忆与血脉,于人间再无影响。”
“素女仙子数千年来恪尽职守,此番仅为情念所动,并未扰乱凡尘秩序。小神以为,若直接贬入轮回,刑罚过重。”
“哦?”王母冷嗤一声,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叩,声响清脆,却慑人,“照你这么说,凡触犯天条者,只要未曾酿成大祸,皆可从轻发落?”
“那本宫今日便为你再加一条天规——自即日起,凡有包庇、纵容、拖延缉拿思凡仙神者,与犯律者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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