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洪州府理学交锋的硝烟,沿湘江而下,穗安与妙善踏入了荆湖南路的腹心——潭州府。
甫一入境,扑面而来的景象便让师徒二人精神一振。
湘江两岸,沃野千里。正值秋收,金黄的稻浪翻滚如海,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一片的丰饶景象。
潭州城内及周边市镇,手工业气息浓厚。除了传统的稻米加工、桐油榨取,更有发达的纺织、竹木器制作、陶瓷、乃至小规模的冶铁作坊。
街市上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显示出远超江南西路大部分地区的经济活力。
最令穗安感到契合的是此地女子的风貌。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健硕的农妇与男子一同劳作;市集商铺,精明干练的女掌柜不在少数;
即便是纺纱织布、刺绣制陶的作坊里,女工们也显得更加自信开朗,谈笑风生。
虽然也有北地迁来的士子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妇德”、“女诫”,试图在城中文会或新筹建的书院里宣扬更严格的礼教,但在这片务实而充满烟火气的土地上,这些声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尚未能深入人心。
一种源自生活本身的、相对宽松的性别氛围,弥漫在潭州的市井乡野。
面对如此契合清云理念的土壤,穗安与妙善没有丝毫犹豫,决定在此地深耕,复制并优化福州的经验,筹建潭州女子书院。
凭借清云商行在潭州已有的基础和人脉,穗安选定湘江畔一处闹中取静、交通便利之地。
她亲自参与设计,借鉴福州书院的经验,更强调与本地特色的结合:增设大型织造工坊、利用本地竹木资源开辟更大的格物实践场、规划更宽敞的健体场地。
穗安通过书信,力邀福州女子书院的苏若兰、沈静姝派遣得力弟子或推荐人才前来支援骨干教学。
同时,在本地广泛招募通晓诗书、精于女红、善理家事、甚至有一技之长,如算账、陶艺的才女或经验丰富的嬷嬷。
从破土动工到招收第一批学生,穗安与妙善倾注了整整一年的心血。
她们亲自督工,协调各方,参与课程设置讨论,甚至亲自教授了几堂格物基础与《健体术》。
当潭州女子书院那融合了荆楚风格与清云气象的飞檐翘角在湘江边矗立起来时,它立刻成为了潭州城乃至整个荆湖南路瞩目的焦点。
本地富户、开明士绅对送女入学表现出远超预期的热情。
与精英化的书院同步,穗安推动清云潭州分部,在潭州府辖下各县、乃至较大的乡镇,依托已有的清云书铺、济安堂或当地祠堂、义学旧址,迅速铺开面向平民女子的女塾网络。
课程接地气,识字、基础算学、本地特色女红,如夏布纺织、刺绣,基础卫生常识、简单健体操。
教材多采用清云编印的图文并茂、通俗易懂的启蒙读物。
潭州本就相对宽松的氛围,加上实实在在能学到谋生或持家技能,使得平民女塾的报名异常踊跃。
田间劳作的农妇、市集帮工的女孩、小商贩的女儿…她们渴望改变的眼神,是对穗安“开启民智、释放潜能”理念最有力的支持。
一年间,数十所女塾如雨后春笋般在荆湖大地上生根发芽。
当潭州女子书院传出第一阵琅琅书声,当乡镇女塾的窗口透出女孩们专注习字的剪影,穗安与妙善知道,她们在潭州播下的种子,已深深扎根于这片丰饶而充满活力的土地。
潭州的成功,为穗安的理念在更广阔地域的推广,树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南方样板。
湘江的温润水汽被咸腥强劲的海风取代,巨舰云集的广州港如同一头匍匐在南海岸边的巨兽,向穗安与妙善张开了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怀抱。
这里是与泉州齐名的帝国海上门户,万商辐辏,蕃坊林立,空气里弥漫着香料、象牙、玳瑁、热带木材以及无数异域语言交织的喧嚣气息。
穗安“玄妙普济真人”的身份,在广州海商、渔民和底层民众中本就颇有流传,更因其与妈祖的“姐妹”渊源,被赋予了浓厚的神圣色彩。
甫一抵达,便有众多渔民和中小海商闻讯而来,在清云广州分部外焚香祈祷,求真人赐福航路平安、生意兴隆。
穗安顺势而为,择吉日在珠江口一处开阔地,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妈祖祈福法会。
她身着庄重道袍,亲自主持,焚香祷告,祈求妈祖庇佑南海风平浪静,商旅平安。
法会上,她更以“妈祖妹妹”之名,宣扬“仁爱济世、诚信通商”之念。
场面宏大肃穆,信众如潮,极大地巩固和提升了她在广州民间的声望与影响力。
广州的市舶司,是掌控海贸命脉的核心衙门,其长官多由皇帝亲信宦官或重臣担任,地位超然,油水丰厚,门禁森严。寻常商贾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穗安没有贸然硬闯。她先是通过支持清云的本地士绅递上拜帖,言明“玄妙普济真人”为沟通海神、护佑海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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