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府城,郊外临时搭建的祈雨高坛。
黑压压的人群跪满了坛下的旷野,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烈日当空,空气灼热而凝滞,每一张仰起的脸上都刻满了虔诚的期盼与深重的忧虑。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嘴唇因干渴而皲裂,但无人起身,无人喧哗,只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高坛之上。
高坛正中,泉州知府吴宗伦身着庄重的祭服,面色肃穆,额角却不断有汗珠滚落。
他手持三炷高香,对着祭坛上供奉的妈祖神位、风雨雷电诸神牌位,以及中央象征上苍的昊天上帝牌位,朗声诵读着饱含血泪的祈雨祝文。
他的声音洪亮而悲怆,字字句句诉说着旱魃肆虐、禾苗焦枯、生民倒悬的惨状,恳求上苍垂怜,降下甘霖。
穗安身着素净道袍,手持拂尘,肃立于吴宗伦身后侧方。
狴犴则隐在坛场角落的阴影里,龙目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坛场,确保无任何邪祟敢在此刻作乱。
祝文诵毕,吴宗伦将高香郑重插入香炉。香烟袅袅,直上云霄。
就在此时!
“咔嚓——”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昏黄的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滚滚雷鸣,狂风骤起,卷起漫天尘土。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喜极而泣的呜咽声。
所有人都激动地抬起头,望向那迅速汇聚、翻滚如墨的厚重乌云,希望,从未如此刻般触手可及。
吴宗伦也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然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乌云压城,气势惊人!
可是,豆大的雨点,却迟迟未曾落下!
一刻钟……两刻钟……
乌云依旧在头顶翻滚咆哮,雷声震得人心头发慌,风沙迷眼,可就是不见一滴雨水。
焦灼,再次取代了希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了跪拜的人群。窃窃私语变成了不安的骚动。
“怎么回事?”
“雷公电母都来了,雨呢?”
“妈祖娘娘不是答应了……”
吴宗伦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汗水再次涔涔而下,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穗安,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求助。
穗安眉头微蹙,心中默念祷词,与妈祖沟通:“阿姐,这雨神应允之期已至,为何只见风雷,不见甘霖?”
片刻,妈祖沉静而笃定的声音直接在她心湖中响起:“穗安莫慌,雨师既已应允,此雨必降无疑。稍安勿躁,待我去去便回。”
湄洲岛神袛内,妈祖神像光华一闪。
天庭,凌霄宝殿。
妈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殿前,无视两旁值守天将的愕然,对着端坐九重云台的玉帝,稽首行礼,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问责之意:
“臣,海神妈祖,启奏玉帝!今有下界大宋泉州府,乃至闽地诸州,遭逢百年罕见大旱,河床干涸,禾苗尽枯,生民濒死。
臣感念黎庶疾苦,日前已亲赴雨师府,求其降霖解厄。雨师当面应允,将于今日泉州祈雨大典之时降下甘霖。
然此刻下界坛场,风雷交加,乌云蔽日,却久候无雨,万民翘首,如煎似熬。
人命关天,岂容如此延误推脱?臣斗胆,参劾雨师,失职误事,罔顾苍生。请玉帝明察!”
玉帝微微皱眉,目光转向侍立仙班中的雨师:“雨师,海神所奏,可有此事?”
那雨师是个身着水蓝色仙袍、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慵懒的女仙。
她闻言出列,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回禀玉帝,海神所言,倒也不假。只是嘛……”
她拖长了语调,“这三界六道,浩渺无垠,何处不需雨水滋养?东胜神洲春旱要雨,西牛贺洲夏耘需霖,北俱芦洲秋收盼露,南瞻部洲冬藏亦不可无水,还有那天河水位需调节,蟠桃园仙根要浇灌……
哎呀呀,这行云布雨之事,千头万绪,忙得小仙是脚不沾地啊。偶尔遗漏了一两个小小的人间州府,排期上耽搁个一时半刻,也实属情有可原嘛。这‘失职’二字,小仙可万万担待不起。”
她说着,还掩口轻笑了两声,似乎觉得妈祖小题大做。
这番轻飘飘的辩解,将万千生灵的生死存亡,说成了排队等候的琐事,殿中一些仙官面露不悦,显然不赞同她的话。
妈祖眼中寒芒一闪,心中怒意升腾,面上却依旧平静。
她再次向玉帝一礼:“玉帝明鉴。雨师娘娘日理万机,分身乏术,确属辛劳。臣观四海浩瀚,水域广大,尚且分由东南西北四海龙王各司其职,共保水元通畅。
这行云布雨,泽被苍生之责,关乎三界运转,岂不比四海之水更为紧要?
依臣浅见,何不效仿四海龙王之制,将这雨神之职,也分封为东、南、西、北四方雨神?各辖一方天地,专司其职,责任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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