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胜佛就随意地坐在那块奇石上,那条暗金长棍斜倚肩头,火眼金睛如同两轮熔金的小太阳,穿透云雾,也穿透人心。
“小丫头,”孙悟空的声音带着金石摩擦的质感,懒洋洋却又直指核心,“菩萨说你心里憋着火,堵着惑,让俺老孙给你顺顺毛。说说吧,啥事儿让你这棒子都压不住?”
穗安深吸一口花果山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那气息本该涤荡神魂,此刻却让她胸中那股郁结之气更加翻腾。
她迎着孙悟空那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目光,不再掩饰,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锋芒:
“大圣面前,不敢隐瞒。穗安所惑,所愤,皆在人间。”
“其一,王朝之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肤之痛,“汴京锦绣,朱门酒肉,可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只知粉饰太平,党同伐异。北伐败绩,二十万健儿血染北疆,不思雪耻,只求祥瑞掩耳盗铃。赋税盘剥如虎,胥吏敲骨吸髓,多少黎庶挣扎于沟壑?
这朝廷,从根子上,早已烂了,空有广厦千万间,却庇护不了寒士饥民。此等软弱无能,醉生梦死,如何护得江山社稷?”
她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仿佛又看到了岐沟关的烽烟与拒马河的血色:
“其二,异族之痛!燕云十六州,汉家故土,契丹铁骑,虎视眈眈,白山黑水间,更有豺狼磨牙吮血。大宋子民,在铁蹄下哀嚎,家园被焚毁,妇孺遭屠戮,此乃切齿之恨!可我朝……我朝……”
她喉头哽咽,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北伐屡败,锐气尽丧,主和之声甚嚣尘上,竟以岁币苟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最后,她抬起头,望向北方那被云雾遮挡的天际,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与迷茫:
“其三,统一之困!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然则,契机何在?凭此软弱之朝?还是凭我这……微末道行?”
她自嘲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我纵有心,欲效大圣当年棒扫乾坤!然,无良马踏破贺兰,无良将气吞万里,无良相调和鼎鼐!更无……那改天换地的契机!
眼看着山河破碎,同胞泣血,却只能做些种番薯、传健体术的微末功夫……此等有心无力,望天兴叹之苦闷,如毒蛇噬心!”
她一口气说完,胸中激荡,握着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将穿越以来所见的人间苦难、所积的不平之气,尽数倾倒在这位曾踏碎凌霄的偶像面前。
山巅一片寂静,只有云海翻涌的低沉轰鸣。
“嘿嘿………”一声低沉的笑,打破了沉寂。孙悟空缓缓坐直了身体,那根暗金长棍在他掌中如同活物般轻轻转动。
“小丫头,你这股子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劲儿,倒有几分俺老孙当年的风采。”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却没了戏谑,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了然,“可惜啊,你恨错了地方,也求错了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山崖边缘,俯瞰着脚下翻腾不息的浩瀚云海。金色的阳光为他披上一层光晕,那背影此刻竟显得无比高大而苍茫。
“人间王朝?嘿嘿,俺老孙见得多了!。”孙悟空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云海间回荡,“从东胜神洲傲来国,到南瞻部洲大唐盛世,再到西牛贺洲那些乱七八糟的佛国小邦……哪个不是起高楼,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想千秋万代?到头来,不过黄土一杯!。你道那契丹辽国就能千秋万世?笑话!!天道轮回,盛衰有常,强求不来!。”
他猛地转过身,熔金色的眸子如同两轮小太阳,灼灼地盯着穗安:
“至于你说那契机?嘿嘿,小丫头,你可知俺老孙是如何从一只懵懵懂懂的石猴,成了这‘斗战胜佛’的?”
不等穗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苍凉与豪迈:
“俺老孙当年,比你更狂!学艺方寸山,自以为得了神通,便敢闹龙宫、闯地府、偷蟠桃、盗仙丹,打得十万天兵屁滚尿流、坚起‘齐天大圣’的旗号,恨不得把凌霄宝殿都掀了!那时节,俺心里哪有什么契机?只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莽劲儿!只求一个痛快!一个自在!”
“结果呢?”孙悟空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自嘲,“被如来老儿一巴掌拍在五行山下!铜汁铁丸,风吹日晒,一压就是五百年!五百年啊!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滋味,比死难受万倍!。”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岁月:“那时节,俺才明白,什么神通广大,什么齐天大圣,在真正的天道规则、在那些翻云覆雨的大能面前,屁都不是,!俺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1”
“后来呢?”穗安忍不住问道,完全被这传奇的经历吸引。
“后来?”孙悟空眼中熔金流转,迸发出一种涅盘重生的光芒,“后来,菩萨点化,保那唐朝和尚西天取经!,你以为那是去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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