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既已备好,上达天听之前,还需地方主官背书。穗安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单,再次踏入福州府衙。
与上次的刻意晾晒不同,此番张瀚倒是很快在书房接见了她。
书房内依旧檀香袅袅,张瀚端坐案后,气定神闲,脸上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矜持。
他捻着胡须,看着穗安呈上的贡品礼单——顶级水果罐头、湄洲岛明珠、以及清云工坊新出的几样精巧器物样本,微微颔首:
“嗯,林真人用心了。此等贡品,既显我福州物产之丰,又彰清云巧工之精,更兼妈祖故里祥瑞之气,甚好,甚好。”
他放下礼单,话锋一转,带着点考炫耀的意味:“说来也巧,本官为贺圣上寿辰,亦备下了一份薄礼。”
“哦?不知大人备下何等祥瑞?贫道洗耳恭听。” 穗安顺着他的话问道。
张瀚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乃是一株‘九穗佳禾’!此禾生于莆田稻田之中,一茎之上竟结九穗!其粒粒饱满圆润,金光灿灿,实乃天降祥瑞,昭示我大宋风调雨顺,圣天子泽被苍生之兆!此等祥瑞献于御前,岂非绝佳?”
九穗佳禾?
穗安闻言,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套“祥瑞”的把戏!一株基因变异的稻子罢了,摘下来除了象征意义,有何实际价值?
简直是暴殄天物!若能留下这变异植株,交由郑淮或农事好手深入研究,探索其变异机理,说不定真能培育出更高产的新稻种,那才是真正的泽被苍生。
可惜,在这位知州大人眼中,这“祥瑞”的价值,只在于它能为他锦上添花,成为其政绩簿上最耀眼的一笔。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赞叹之色:“天降九穗,实乃罕见祥瑞!大人慧眼识珠,此礼献上,必得圣心嘉许!更何况,今年福建路双季稻大获丰收,百姓仓廪充实,此乃实打实的丰年之象,再配上这象征祥瑞的佳禾,福州献礼,堪称完美!”
她刻意强调了“福建路双季稻大获丰收”和“实打实的丰年之象”,心中却冷笑:这老油条!在福州这潭水里搅和一番,借着双季稻的东风和默娘成神的热度,捞足了官声政绩,眼看就要镀金成功,高升走人了,临走前还要用这“祥瑞”再添一把火,真是算盘打得精。
张瀚对穗安的“识趣”显然非常满意,捋须笑道:“真人过誉了,此乃天佑大宋,陛下洪福,本官不过是顺天应人罢了。”
穗安顺势道:“大人所言极是。另外,贫道还有一事。” 她示意随从捧上一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银光闪闪的银锭。
“此乃清云商行,依府衙新规,缴纳的海商便民所信息查询年费,共计三万两白银,请大人查收。”
三万两!
张瀚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极为和煦的笑容,连声道:“哎呀,真人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清云商行乃我福州商界表率,守法奉公,堪为楷模!”
他示意胥吏收下,看向穗安的目光更加“和善”了。这道长,不仅会办事,更识趣,这银子,收得舒坦
收了银子,张瀚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真人,清云如今圣眷正隆,又有妈祖神光庇佑,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本官也即将离任赴新职。临行前,有一言相赠。”
“大人请讲。” 穗安做出洗耳恭听状。
“清云接下来的动作,无论是工坊扩张,还是商路开拓,动静想必不小。” 张瀚目光带着审视与告诫,“福建一地,宗族林立,豪商巨贾盘根错节。真人行事,当以‘稳’字为先,切记减少与地方豪强的直接冲突,莫要激起太大波澜,务必确保一地安稳祥和,勿生事端。此乃为官一方,亦是为商长久之道啊。”
穗安心中了然,这位张大人,终究是个标准的官僚。他不在乎你做了多少实事,开拓了多少疆域,只在乎他的任期内是否“太平无事”,能否带着漂亮的政绩平稳升迁。
所谓的“减少矛盾”,不过是希望清云别在他离任的节骨眼上,触怒那些地头蛇,给他惹麻烦。
“大人金玉良言,贫道谨记于心。” 穗安面上欣然应诺,语气诚恳,“清云行事,素来以和为贵,以利惠民。必当谨守本分,配合府衙,维护地方安稳,不负大人期许。”
离开府衙,穗安未曾休息,直奔莆田而去。
莆田,兴化军驻地。
与福州府衙的矜持算计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粗粝而热忱的气息。
得知妈祖海神的亲妹妹、清云商行东家、护国济运真人林穗安亲至,兴化军指挥使朱镇海亲自率一众将校迎出辕门。
“林真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吴指挥使是个身材魁梧、面膛黝黑的汉子,声如洪钟,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豪爽。他看向穗安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意与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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