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知州衙署后堂的书房,檀香袅袅,熏染着满架公文典籍。午后炽烈的阳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光滑如镜的水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穗安在衙役引领下步入时,一眼便看到端坐于紫檀大案后的知州赵海,以及侍立在他身侧、身形微躬、脸上难掩激动之色的“刘老伯”——自然是那狴犴所化。
“师兄。”穗安敛衽行礼,姿态恭谨。
“哈哈,师妹来了?快免礼!”赵海朗声大笑,放下手中的湖笔,抬手虚扶。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身宝蓝暗纹的直裰,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几岁,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着畅快。
“你这清云东家可是个大忙人啊,师兄我三催四请,才把你这位‘财神爷’给盼来。”言语虽是调侃,其中的亲昵与看重却溢于言表。
穗安微微一笑,顺势起身:“师兄说笑了,清云琐事缠身,不及大人日理万机。”
“坐。”赵海指了指下首的官帽椅,又对“刘老伯”道,“刘老哥也坐。”
狴犴所化的刘老伯连道不敢,在角落的圆凳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姿态恭谨依旧。
穗安暗付,狴犴这只大螃蟹近两年也是历练出来了,演技越来越好了。
赵海显然心情极佳,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洪亮,踌躇满志:“师妹啊,自郑淮升任通判,他那‘莆田早’、‘莆田晚’双季稻在福建路大力推广,这两年成效斐然!粮仓充盈,百姓家有余粮,这可是实打实的太平根基!师兄我啊,托你的福,也托这福州上下官民的福,总算没有辜负朝廷重托!”
他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眼前,看到了更远的未来:“还记得你初见我时,献上的那四策吗?‘立市舶之制,杜奸吏之弊;轻征敛以招商,明赏罚以劝业;浚港道以通舟,缮战船以靖海;怀远人以固商心,崇海神以安众志’!
如今桩桩件件,不仅落实,更是远超预期!福州港千帆竞发,商税连年攀升,海晏河清,民心安定!这份答卷,京里看了,龙颜大悦!”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丝即将鱼跃龙门的矜持与兴奋:“朝廷的调令已下,召我回京述职。吏部那边透了些风声,此番回京,恐有机会升任户部。”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带上了一丝青云直上的燥热。狴犴所化的刘老伯更是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看向赵海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喜。
穗安心中了然,起身再次福礼,笑容真挚:“恭喜师兄!贺喜师兄!福州能有今日之盛,师兄运筹帷幄,功不可没。清云商行亦感与有荣焉!”
这一天,她早已预见。福州这块璞玉,在赵海手中被打磨得熠熠生辉,他自然该踏上更高的台阶。
“师妹不必多礼。”赵海笑着摆手,示意她坐下,“我虽离任,但福州局面,你也无需担忧。接任者是原户部侍郎,名唤张翰。此人……”
赵海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稳妥的措辞,“对钱粮赋税一道,嗅觉极为敏锐,是个干练之才。此番下来,更多是镀金历练,了解地方实务,为日后回京升迁铺路。只要清云商行账目清晰,依律纳税,他断不会刻意刁难,甚至会乐见其成,毕竟清云是福州商税的一大支柱。”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转为郑重:“福州路的大方向,仍由通判郑淮执掌。他熟悉地方,又深得推广稻种、兴修水利之要,有他在,福州乱不了。你和他是旧识,师妹只需如常经营便是。”
“多谢师兄提点,穗安省得。”穗安点头应下。张翰其人,她也有所耳闻,户部老吏,精于算计,只要不越界,倒也无妨。
赵海放下茶盏,目光转向角落激动难抑的“刘老伯”,脸上露出几分郑重其事的笑容:“还有一事,要告知师妹,更要恭喜刘老哥!当日承诺,今日终得兑现!”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有力:“朝廷恩旨已下!为表彰刘老哥首创在近海人工养殖鱼鲜特赐封‘忠勇伯’,食邑三百户!世袭罔替!圣旨不日即到!”
“忠勇伯?”
狴犴所化的刘老伯猛地从圆凳上弹了起来,身体因狂喜而剧烈颤抖,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是龙子,但这人间爵位,尤其是带着“忠勇”二字、可传子孙的实封伯爵,对刘老伯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光耀门楣的天大恩典!
“谢……谢大人!谢仙姑!不,谢穗安姑娘!谢朝廷隆恩!小老儿……小老儿……”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伏在地上,肩膀耸动,竟似喜极而泣。
赵海看着他真情流露的模样,更是开怀大笑,亲自起身将其扶起:“刘老哥快快请起!这是你应得的!朝廷不会忘记有功于社稷黎民之人!”
穗安也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多少意外,赵海此番兑现承诺,既是酬功,亦是巩固彼此纽带。她亦向“刘老伯”道贺:“恭喜刘伯,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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