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官?” 汪施旗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怨毒和疯狂,镣铐被他挣得哗啦作响。
“好官有什么用?啊?我豁出命去除了妖!结果呢?那畜生它杀了我儿小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它…它还不放过我!它剥了我儿的皮!化作我儿的模样!天天折磨我!那妖物离开了我却觉得他如影随形……”
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眼中是刻骨的恐惧和绝望,“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穗安的心微微一沉,妖物杀子,剥皮化形,日夜折磨,这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心智。
“所以,” 穗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逼人的寒意,“你就勾结海盗,囤积居奇,将飓风后的灾民逼上绝路。构陷我姐,强掳我五姐去配你那已死的儿子 甚至纵恶犬咬断我大哥的腿?”
汪施旗脸上肌肉抽搐,那嘲讽又绝望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知道打通关节、从这里调任京官要多少银子吗?十万两!整整十万两雪花银!这是王丞相那位爷亲口开的价!我有什么法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逼到绝路的怨恨与无尽悔意,
“当初,当初我只想在这莆田做个安安稳稳的太平县令。是你爹!是林默娘!是他们鼓动我、说什么为民除害、积攒功德,我才去招惹那不该惹的东西。
结果呢?家破人亡,我儿子死了,夫人疯了。那妖物剥了我儿的皮,夜夜入梦折磨我,你说——你们林家,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仇人!
这人间本就是炼狱,善恶?报应?都是狗屁!我为民除妖,落得家破人亡!我作恶多端,反倒过了两年呼风唤雨的好日子。”
穗安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添几分冰寒的锐利。她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绝望彻底吞噬的男人,声音清晰地穿透他癫狂的低语:“汪施旗,你被妖物所害,家破人亡,其情可悯。但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她向前一步,气势牢牢锁住汪施旗:“妖物杀你子嗣,剥皮化形,日夜折磨,此乃妖邪之恶,天地不容!
然你身为一县父母,本应承其重,护佑一方!妖邪害你,你便转头将更深的苦难加诸于比你更弱小的无辜百姓身上?
你勾结海盗,囤粮居奇,视灾民如草芥,此为一恶!你构陷忠良,强掳民女,行配阴婚此等丧尽天良之举,此为二恶!
你纵犬伤人,生生咬断我大哥腿骨,毁其一生,此为三恶!这桩桩件件,血泪斑斑,哪一桩是那妖物按着你的手做的?哪一桩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穗安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汪施旗混乱的意识里:“你口口声声人间炼狱,怨恨天道不公,报应不爽是狗屁!那我问你,你为民除妖时,可曾想过‘报应’?
你作恶多端、呼风唤雨这两年,那些因你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百姓,他们的‘报应’又在哪里等着你?”
汪施旗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肌肉疯狂抽搐,眼神涣散,似乎被这连番质问冲击得更加混乱,口中只反复念叨着:“十万两…王丞相…家破人亡…都是你们…都是命……”
穗安看着他这副彻底疯癫、将所有责任推卸给他人和命运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沉重。
她沉默了片刻,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妖物害你,是妖邪之恶。你害百姓,便是你汪施旗自身之恶。这份罪孽,这份血债,你推脱不掉,今日,便是你清算之时。
你找我来,到底何事?若只为听你疯言疯语,推卸罪责,那便到此为止!” 说罢,她作势欲走。
“等等!” 汪施旗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起头,眼中那涣散的疯狂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所取代,这哀求在他枯槁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和可怜。
他手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挣扎着向前爬了一步,声音带着濒死的急切和卑微:“林姑娘!等等!我罪该万死,万死难赎,我认罪!我痛快认罪!”
他死死盯着穗安,仿佛她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家中尚有一女,名唤婉娘。今年刚满六岁,稚子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求姑娘!求姑娘大发慈悲!收留婉娘,给她一条活路!哪怕,哪怕是做个洒扫的粗使丫头,给她口饭吃,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我汪施旗九泉之下也感念道长恩德!”
他抬起头,额上沾着污血和尘土,眼神是彻底的绝望与乞求,“只要道长应允,我立刻画押认罪,一字不落。并且,并且将王丞相卖官鬻爵、收受我十万两白银的所有铁证——账簿、密信、经手人名单——藏匿之处,和盘托出!助赵大人扳倒那真正的国之蛀虫!”
此言一出,穗安心头剧震,王丞相!十万两!这才是他真正恐惧和怨恨的根源之一?也是他堕落的重要推手。
一直守在牢门外的赵大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门而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狂喜。扳倒当朝丞相?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泼天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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