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朝会。
长安的空气,依旧带着冬末的凛冽。
当刘彻的身影出现在宣室殿门口时,百官躬身,山呼万岁。
但当他们抬起头,看到紧随皇帝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一抹身影时,整个朝堂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皇后,卫子夫。
她身着与前日无异的朝服,神情平静,步履从容,仿佛过去那个阴云密布的冬天,从未存在过。
一如往昔。
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百官心中炸开。
有人暗中松了口气,悬了一整个冬天的巨石轰然落地。
有人则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为自己曾经的站队而心惊肉跳。
皇帝与皇后并肩临朝。
这不再仅仅是恩宠。
这是最直白的政治宣言,宣告着那场席卷后宫与朝堂的猜疑风暴,已经以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彻底终结。
刘彻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殿内鸦雀无声。
他没有落座,就那般站着,右手按在腰间的天子剑柄上,仿佛随时会出鞘。
“朕意,开春之后,再击匈奴!”
没有铺垫,没有商议,只有决断。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气,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嗡鸣。
就在此时,张骞排众而出,花白的胡须在颤抖,不是因为衰老,而是因为压抑不住的激动。
“陛下!臣愿再次出使西域!”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大漠的风沙打磨了十三年,却透着一股凿穿山石的坚韧。
“臣请联络乌孙,说其东向,与我大汉夹击匈奴!”
“臣更誓要将大宛‘汗血宝马’引入大汉,为陛下组建一支天下无敌的铁骑!”
刘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道弧度。
“准!”
话音未落,丞相公孙弘紧随其后。
“陛下,大军在外,国本为重。为稳固后方,臣请,于全国推行‘刺史’制度!”
“分设十三州部,遣刺史代天巡狩,监察不法,使朝堂之声,直达郡县!”
刘彻颔首,目光锐利。
“准!”
他的视线越过文臣,落在武将之列,最终定格在最前方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上。
那人玄甲在身,不动如山,连甲胄上的流苏都未曾晃动分毫。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臣在!”
卫青出列,甲叶碰撞之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脆。
“命你,总领全军,即刻负责全军武器换装与新战术演练!”
刘彻看着他,顿了一顿,声音沉了下来。
“朕,把大汉的刀,交给你。”
卫青猛地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那里面有托付,有期望,更有不容失败的决绝。
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遵旨!”
没有“准”,而是“遵旨”。
一字之差,是利刃对主人的承诺。
三道旨意,如三柄重锤,敲定了大汉帝国未来数年的走向。
一股磅礴的战意与革新的锐气,在宣室殿内凝聚、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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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椒房殿。
卫子夫端坐于主位,脸上的温和早已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殿内暖香依旧,她的眼神却比殿外的残冰还要冷。
“尹尚宫。”
“奴婢在。”
尹尚宫躬身,头埋得更低了。
“去,把东方朔夫妇,给本宫请来。”
尹尚宫心中一凛,不敢多问,旋即应诺退下。
卫子夫端坐不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击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的心脏。
她的目光穿透了殿门,望向未知的深处。
“另外,去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彻查!”
“告诉廷尉张汤,也告诉执金吾,本宫要知道,是谁,在散布‘妖后’的流言。”
“本宫要知道,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盼着这椒房殿换个主人。”
“本宫,要看到活的结果。”
一旬后。
张汤呈上了那份奏报。
“军营与长信殿有勾连。”
卫子夫压下那份奏报,立即安排尹尚宫装作一切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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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六年,立春。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压抑了一整个冬天的长安城,被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战意彻底点燃。
宣室殿内,再开大朝。
刘彻身着戎装,腰佩天子剑,目光如炬。
阶下,文武百官,肃然而立。
卫青一身大司马大将军的玄色甲胄,矗立在武将之首,宛如一尊沉默的战神。
“朕,今日颁诏!”
刘彻的声音在殿内激起回响,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而下。
“匈奴盘踞漠北,寇边掳掠,乃我大汉心腹之患!”
“朕意已决,命大将军卫青,统率六路大军,合计三十万,再出定襄,寻匈奴主力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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