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公交刚拐过江景路的路口,梧桐絮就顺着半开的车窗飘进来,粘在我的帆布包上。
我抬手去拂的瞬间,窗外那棵老梧桐突然撞进眼里——树冠像一团炸开的雪,淡紫色的花串垂在枝头,风过时“簌簌”落,像把春天揉碎了往下撒。
“那棵树开花了。”
几乎是同一秒,邻座的声音混着梧桐花的清香漫过来。
我转头时,看见你正偏着头望窗外,浅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指尖捏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一张梧桐开花的照片上——
角度是从小区西门拍的,晨光斜斜切过树干,把花串照得半透明,像浸在蜜里。
这张照片我手机里也有,只是我的角度在西门,拍的是暮色里的梧桐。
华灯初上时,花串在路灯下泛着朦胧的紫,落瓣铺在人行道上,被晚归人的鞋跟碾出细碎的香。
上周整理相册时,发现我们拍的照片里,总有一片重叠的天空,像两块拼在一起的拼图。
“你总在早上拍它?”我盯着你手机里的照片,树杈间还挂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是上个月风大的时候挂上去的,“我晚上经过时,总看见风筝的尾巴在风里晃。”
公交报站的声音里,你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
“六点四十的晨光最好,”你声音里带着点被晨露润过的湿,“花串上的露珠还没干,像挂着星星。”
你突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落进一片梧桐花,“你拍的暮色里,总有一只流浪猫蹲在树根下,我早上经过时,总看见它蜷在花瓣堆里打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只三花猫是小区的“原住民”,去年冬天我总在西门放猫粮,它渐渐养成了等我的习惯。
有次加班晚归,看见个穿浅蓝色衬衫的身影在喂猫,手里的猫粮和我用的是同个牌子,听见脚步声时,那人转身往南门走,背影融进晨雾里,只留下猫爪踩过花瓣的软响。
“这棵梧桐有五十年了吧?”公交驶过树下,落瓣“簌簌”打在车窗上,像一场温柔的雨,“去年台风天,它断了根大枝,物业要锯掉,后来不知是谁在布告栏贴了一张请愿书,签满了名字。”
你从帆布包掏出本速写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夹着一片压干的梧桐花,旁边是一张剪下来的请愿书。
我的名字旁边,你的字迹紧紧挨着,笔画里还沾着点花瓣的紫。
“那天我在布告栏前站了半小时,”你指尖抚过我们的名字,“看你一笔一划写‘它看着我长大’,突然觉得,有些树比人更懂时光。”
前排的阿姨抱着孙子,指着窗外说:“这树开花时最养人,当年我嫁过来,它就这么粗。”
小孙子伸手去够飘落的花瓣,咿咿呀呀喊“花”,你弯腰替他接住一片落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这个动作我见过,上个月在小区花园,看见你蹲在梧桐树下,把落在青苔上的花串捡起来,放进装猫粮的纸盘里,说“给猫也闻闻春天”。
“你手机相册里,”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树干上的刻字?‘2010.3.15’,旁边画着一颗星星。”
你翻速写本的手顿了顿,那页刚好画着树干的截面,年轮里圈着个小小的星标。
“那天,你在树下埋了个时间胶囊,”你声音轻得像叹息,“用玻璃瓶装着你的高考志愿,我看见你埋的时候,偷偷在旁边刻了日期,想着十年后陪你一起挖。”
“2010年的春天,我确实在梧桐树下埋过一个玻璃瓶。里面除了志愿表,还有张画着星空的明信片,背面写着“想考去有天文台的城市”。
去年整理旧物时,我发现瓶身被树根顶出了地面,里面的明信片潮得发皱,却多了行陌生的字迹:
“我也报了那所大学的天文系。”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回忆,你起身时,速写本掉在座位上。
我捡起来时,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铅笔写着一行字:
“其实每天早上,我都在西门等你经过,看你抱着文件袋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给梧桐花串系了一根线。”
车窗外的梧桐还在落瓣,我突然想起每天晚上经过西门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跟着,回头时却只看见路灯在花串上投下的碎影。
原来有些等待,从来不是单行道——
你在晨光里数我的脚步,我在暮色里记你的背影;你把我的名字写在请愿书旁,我在你的时间胶囊里藏进星图;
我们共享着同一棵树的晨昏,却在今天的公交上,才读懂彼此眼里的春天。
“我下周要去城郊的林场,”你站在车门边,手里捏着那片捡来的梧桐花,“想给那些老树木做个健康档案,记录它们的年轮、枝桠走向,还有……那些藏在树洞里的秘密。”
我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沾着几片干枯的梧桐花,翻开的那页画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旁边写满了零碎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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