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家族私通海外、伪造商引、偷逃国税的全部记录。”赵构盯着他,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你说你要归政?那你先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把政,归给了谁?”
赵允弼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像条离水的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风穿过庙宇,吹动那卷血书的一角,啪地打在香炉上,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那张写满“忠烈”的脸上。
赵构转身,望向天际初升的朝阳,霞光刺破晨雾,落在他肩头,忽而轻叹:“相父说得对……仁不在宽,而在决断。”
片刻后,他下令:“将此账册誊抄三份,一份交大理寺备案,一份张贴市曹公示天下。”顿了顿,目光如刃,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第三份——送进翰林院,让柳清婉姑娘,一字不漏地,抄录一遍。”
这不仅是定罪,更是引线,要炸开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忠奸对质】
太庙偏殿,檀香未散,肃穆如铁。百官列立两旁,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场审判。空气仿佛凝成冰霜,压得人喘不过气。
柳清婉立于殿心,素手执卷,指尖微颤——那不是惧怕,而是愤怒的克制,是为那些被蒙蔽的百姓,为那些真正为国操劳的忠良。
她抬眸看了赵构一眼,见帝王负手而立,目光冷峻如北地寒锋,这才启唇,声音清越如钟,穿透殿内的死寂:“腊月廿八,赠礼部侍郎王珫白银千两,事由:阻《均田疏》上奏。”
话音落,满堂哗然!王珫当场跪倒,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面如死灰,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几名原本神色愤慨、似要为赵允弼鸣不平的士族大臣,纷纷低头避视,袖中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封账册,不只是揭了皮,更是剖开了骨——那些藏在“忠君爱国”外衣下的贪婪与背叛,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之下,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
“荒谬!一派胡言!”赵允弼猛地从蒲团上弹起,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目充血如赤,嘶声咆哮,“老臣世受皇恩,岂会行此下作之事?此乃赵鼎奸党构陷!欲借官家之手,诛除异己,独揽朝纲!”
他语调悲怆,涕泪横流,老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竟又有几分忠烈模样,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几个年轻官员眼神动摇,似被其情所动,望向赵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犹豫。
赵构却笑了,笑意冰冷如霜。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龙靴踏在青石上,声声如雷,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走到香案前,他忽然抽出腰间御剑,寒光一闪——
“嗤啦!”
半幅明黄龙袍应声断裂,绸缎撕裂的声音在殿内格外刺耳!
群臣惊呼未出,赵构已将断袍掷于香案之上,火焰腾起一瞬,映亮他眸中怒焰:“这一半,祭你口中所谓的‘祖制’;另一半——”他缓缓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声音如淬火的钢,“我要用来包扎这个国家被你们蛀空的骨头!”
殿内死寂,连风都停了,仿佛时间被冻结。赵允弼瘫坐于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天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权臣摆布、只知偏安一隅的懦弱赵构。他是穿越生死而来的刘禅,是背负着相父遗志、誓要扫尽山河耻辱的帝王!
“传旨。”赵构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赵允弼勾结外邦、贪墨国税、伪造商引、行贿朝臣,罪证确凿,即刻褫夺一切官爵,押入大理寺诏狱,三日后公审定罪,抄没家产,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另,涉案官员凡有勾连者,不论品级,一律下狱候审。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谁哭社稷,谁啃社稷,朕,看得清楚!”
圣谕落定,羽林军入殿,铁甲铿锵,将赵允弼如拖死狗般拖出。老人一路嘶吼,咒骂,从“奸相误国”到“昏君无道”,最终只剩呜咽,消失在长长的廊道尽头,被风雪吞没。
百官俯首,无人敢仰视,脊梁骨仿佛都被那道目光冻住了。唯有柳清婉轻轻合上账册,眼底闪过一丝敬意。她知道,这一战,不只是扳倒一个赵允弼,更是向整个士族门阀宣告:天子要动真格了,那些盘根错节的腐朽,该清算了。
【烛泪成阵】
回宫途中,夜雾弥漫,如纱如幔,遮了星月。赵构本可直返寝殿,却鬼使神差地绕道政事堂。远远望去,堂内灯火未熄,窗纸上仍映着一人伏案的身影——瘦削、专注,肩头披着薄毯,手中朱笔不停,偶尔停下来轻咳几声,身影便微微晃动。
是赵鼎。
他仍在批阅新拟的《监察法典》,为明日朝会议程做最后修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仿佛顺着风飘了过来。烛火摇曳,照着他眼角深纹与鬓边霜雪,也照出案头那方白帕上的暗红——又是咳血了。
赵构驻足良久,终究未推门而入。他不想扰他,更不忍看那副早已油尽灯枯的身躯,再为这江山燃尽最后一丝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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