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墨,浓得化不开。
舟山群岛外海,一叶货船破浪而行,船头劈开黑水,溅起的浪花在幽暗中泛着惨白。
甲板上,赵构立于船首,道袍猎猎,指尖轻捻袖中那枚温润玉佩——是当年第26章 雨落之前,刀已出鞘葛亮亲手为他系上的蜀宫旧物,穿越千年仍不曾离身。
“官家,雾太不对劲了。”老舵工跪在甲板上,声音发颤,“我跑了一辈子海,没见过这种雾……它不动,不散,像是被人钉在了海上!”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无形之墙。
四周能见度已不足三丈,湿冷的雾气裹着腥味扑面而来,连火把都燃得昏黄无力。
林九娘跃上桅杆,手中飞鸢展翅而出,纸鸢尾翼绑着微型铜镜,在极短暂的一瞬反射出远处波光——数点黑影,正从雾中悄然逼近。
“有船靠近。”她翻身落地,眸光如刀,“七艘小船,都没有灯火,船上的人戴着白色面具,手持青铜铃铛。”
赵构眼神微凝。
白面、铃铛、烟瘴……正是崇礼会三大信物。
他忽然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骨哨,轻轻一吹——低沉悠远的哨音穿透浓雾,仿若某种古老回应。
“他们以为我们是来投诚的。”赵构低声说,眼中寒芒乍现,“那就让他们引路,带我们去见那位‘死而复生’的忠烈侯。”
果然,片刻后左侧一艘小舟调转方向,缓缓前行,铃声三短两长,正是接引暗号。
货船紧随其后,穿行于迷雾之间,如同驶入黄泉古道。
两岸礁石嶙峋,形似鬼爪,偶尔有海鸟尖叫着掠过,撕破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雾气渐薄,一座孤岛浮现——
岛上林木森然,中央竟矗立一座竹殿,飞檐斗拱竟依皇宫规制而建,门前竖旗幡,上书“礼归天下”四字,血迹斑驳,似以人血书写。
赵构一行伪装成南方士族使者,由接引人领入殿内。
殿中数百文士盘膝而坐,神情肃穆,听一人端坐高台讲经。
那人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却目光灼灼,声若洪钟:
“当今皇上昏庸,宠信武将而弃用儒臣,放任胡虏而扰乱华夏!社稷倾颓,礼崩乐坏!我们不得已,代天行道,重建纲常,重定乾坤!”
正是李彦宗。
赵构静静立于殿角阴影之中,听着这冠冕堂皇的“大义”,心头却冷笑不止。
代天行道?你连坟都被朕挖开了。
他目光扫过殿中陈设——双座并列,一个写着“监国”,刻有“李”字;另一个空置,案上只放一本《霍光传》。
霍光?摄政辅君,废立天子……好一个“春秋大义”!
赵构缓缓摘下道冠,露出额前一抹明黄色绸带。
满殿寂静中,他忽然朗声一笑:“李卿讲得好啊——可惜,你忘了问一句:天,到底在哪?”
笑声如惊雷炸响,众人猛然回首,只见一名布衣男子缓步走入,腰间玉佩流转龙纹,赫然是御赐之物!
“这是……天子信物!”有人失声惊呼。
赵构站定于大殿中央,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你说代天行道?那你可知,真正的天命,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他抬手一扬,《监国策》原件展开于众目睽睽之下——那是李彦宗亲笔所书,密谋拥立、分封百官、另立朝廷的铁证!
“盗掘先帝陵寝,伪造‘忠魂幡’天象;勾结禁军将领,私调江防兵力;更以‘护礼’为名,向沿海十三港征收‘忠义税’,三年敛财八百万贯——这些事,李爱卿做得可还顺手?”
李彦宗脸色骤变,袖中手指已悄悄滑向座椅下的机关。
但就在刹那,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精准射断座椅底端一根细绳——那是通往地下密道的启动装置。
林九娘持弓立于殿顶,冷冷道:“官家说过,这次,谁也不许逃。”
赵构上前一步,直视李彦宗:“采石矶那一战,韩世忠报你战死,朕亲赐谥号,追封忠烈侯。可你在哪儿?在泉州暗巷里数钱,在这座岛上做你的‘摄政梦’!”
他声音陡然转厉:“你说朕失德?那你告诉我,背君叛国、窃据神器,是不是更大的失德!”
哗然之声顿时席卷全场。
那些原本热血沸腾的文士们,看着那本《霍光传》,看着那份《监国策》,终于明白——这不是复礼,这是篡位!
有人当场撕下臂上白巾,伏地痛哭:“我们被蒙蔽至此,罪该万死!”
赵构环视众人,并未斥责,只淡淡道:“你们可以走。但从今日起,再有人妄言‘礼归’,便是与朕为敌。”
他转身看向李彦宗,眼神如冰:“至于你……朕记得你说过,要重建礼治秩序?”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尖轻点地面,发出清越一声鸣响。
“那朕今日,便陪你,把这场戏……唱到最后。”
【断钟立誓】
青铜巨钟高逾两丈,铸满密文古篆,钟身缠绕着象征“礼归天下”的猩红绸带,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盘踞在竹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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