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州军营。
风穿营帐,烛火摇曳,映得案上密函边缘泛起一层暗红。
赖通枯坐灯下,指尖轻抚那封自临安“侥幸”落入他手中的信——火漆未损,字迹确是藤原氏独有的倭文笔法,而信中所附的火器图样,线条精密,标注清晰,连炮膛螺纹都绘得一丝不苟。
“此图……真能逆天改命?”他喃喃自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营外。
十门新式火炮静列校场,黑铁炮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尊炮尾皆刻有四字:德基御制。
那是赵构亲笔题写的铭文,象征皇权直控,亦是震慑边将的无声利刃。
赖通心头一颤。
他不是蠢人。
正因太聪明,才更清楚——若真举旗反宋,这十门炮,第一声轰鸣,便是对自己营帐的清洗。
可藤原的许诺如毒酒,诱人至极:“事成之日,封你为‘镇宋大将军’,世守九州,子孙永享荣华。”
世守九州?
他苦笑。
他本是倭侨之后,祖辈渡海归宋,三代军功才换得今日地位。
宋人从未真正信他,同僚背后称他“东夷种”,连儿子娶妻都遭拒。
可若反了……他就真成了宋之叛臣,永世不得翻身。
“可若不反……陛下真能容我?”他盯着火器图,忽然发现一处细微破绽——炮管延长比例不合工理,火药配比竟用倭国粗硝法,极易炸膛。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真图。是陷阱。
可藤原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他们也被骗了。
就在此时,帐外马蹄声急,心腹亲兵掀帘而入,脸色惨白:“将军!高丽急报——火蛟营已入明州境,三千精锐,全配火铳火炮,打着‘护送使团’旗号,但……但他们沿途张贴告示,说‘倭谍已破,叛将伏诛’!”
赖通猛地站起,茶盏打翻在地。
“伏诛?谁被伏诛?我还没动!”
“更……更可怕的是,”亲兵声音发抖,“临安有风声传开——陛下亲点三十六族通倭名单,七日内抄斩,株连九族!城中已有锦衣卫暗探四出查户,不少倭侨昨夜就被抓了!”
赖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扶住案角才没跌倒。
系统提示悄然在临安皇宫浮现:
【心理压迫达成,目标动摇度+75%】
赵构立于沙盘前,指尖轻点明州方位,唇角微扬:“赖通不是不想反,他是不敢反。可人一旦起了邪念,就像鞋里进了沙,走一步,痛一步。”
赵鼎执扇轻摇,目光深邃:“官家以虚兵造势,以密信诱心,再借锦衣卫之名散播肃清名单,三重压迫,已逼其入绝境。接下来,只需一试。”
“那就……试一试。”赵构低笑,挥手命人传旨高明远。
三日后,明州府衙。
高明远设宴,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他身为西南安抚副使,此番“护送高丽使团”途经明州,依礼设宴款待守将及诸将校。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融洽。
赖通坐在主位,却食不知味。
他不断扫视门外,耳听风声,总觉得每一阵脚步都像锦衣卫的铁靴。
忽然,大门轰然撞开!
数名黑衣锦衣卫闯入,甲胄森然,刀未出鞘,却杀气逼人。
为首者高举黄绢,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明州守将赖通,勾结倭谍,私通藤原氏,图谋不轨,泄露火器机密,着即革职查办,押解临安,钦此!”
满堂死寂。
刹那间,刀光闪动,十余将校本能拔刀,怒目而视。
赖通浑身冰冷,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几乎出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高明远猛然大笑,起身拍案:“假的!全是假的!”
众人一愣。
他挥手,亲兵抬上一只铁箱,轰然打开——金光刺目,整整百斤黄金堆叠如山。
“这是藤原氏通过海路送来的贿银,原本要交给赖通将军。”高明远冷冷环视全场,“陛下早知有人心生异志,特命我演这一出,只为试一试,谁的心,还向着大宋!”
堂中鸦雀无声。
将领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收刀,有人低头避视。
唯有赖通,冷汗如雨,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金杯中,发出轻微的“叮”声。
高明远踱步至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赖将军,你可知,这箱金子送来时,船上还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着,事成之后,你为‘镇宋大将军’,而其他诸将,皆为‘祭旗之牲’。”
他顿了顿,俯身低语:“他们从没打算让你活着。”
赖通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一夜,他回到营帐,久久未眠。
烛火熄了三次,又被他亲手点燃。
他翻开藤原的密信,又取出那张火器图,对照宋军工坊下发的图纸——差异越来越明显。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棋子。
藤原要的不是他反宋,而是借他之手,引出大宋火器真图,再嫁祸于他,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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