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十八年,春寒料峭,寒意仍未从临安城褪去。
临安城外校场,铁甲闪耀,如一片森冷的钢铁海洋,旌旗猎猎,遮蔽了天空。
五门青铜火炮如蛰伏的巨兽,匍匐在地,炮口散发着森冷的幽光,直指江面百二十步外那艘朱漆涂满的靶船。
狂风卷动着战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江水混合的硝腥气味,仿佛连天际的云层都被这股肃杀之气压低了几分。
赵构身披玄甲,束着金带,威风凛凛地立于点将台上,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校场尽头那名身着倭服、神色恭谨的使节——小野寺文久。
此人昨夜试图离境,却“恰巧”被截回。
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官家设宴观兵,四方蛮夷使臣皆应列席,东瀛岂有缺席之理?
但众人皆知,这绝非简单的宴席,而是战前的威慑;并非礼节,而是杀鸡儆猴的开场。
昨夜的密议还在耳边回响。
“明日那小野寺必定装孙子。”赵构在御书房中踱步,指尖轻轻敲击着案上的《征倭方略》,声音低沉却透着铁锈般的杀意,“他得跪着进来,跪着出去。”
赵鼎坐在下首,身着一袭青袍,眉目沉静得如同古井。
他轻咳两声,袖角还残留着药渍,却依旧挺直脊背,缓缓说道:“火炮需轰得惊天动地,水师要演练得滴水不漏。更要让他误判我军火器尚不稳定——唯有如此,方能诱使他们倾尽国力仿制残缺之技,自毁根基。”
“三步棋。”赵构嘴角微微上扬,“先展示旧铳,再试射新炮,最后……让李纲‘醉酒失言’。”
赵鼎微微点头。
此刻,晨光穿透云层,校场一片寂静,连鸦雀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构抬手一挥,声音响彻四野:“旧式火铳列射——准备!”
鼓声骤然响起,三百火铳手整齐地迈着步伐上前,列成三排。
他们手中所持的并非新式燧发铳,而是早年仿制辽人火枪的老旧型号,铳管粗糙,药池外露,看上去笨重无比。
“放!”
轰然一声,三百支铳同时发射,火光瞬间连成一片,硝烟滚滚升腾。
百只木鸭靶应声而落,竟无一遗漏。
小野寺文久微微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这等火器,吉田光成已在九州试制了百余支,虽说时常炸膛,但威力还算可以。
倭国并非应对不了。
然而,就在这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
赵构突然转身,朗声道:“传旨,新型火炮——试射!”
话音未落,五门青铜巨炮同时点燃引信。
轰!轰!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裂,仿若九天雷霆坠地,地动山摇。
第一炮精准地削断了靶船的桅杆,巨大的木头轰然倒下;第二炮洞穿了船腹,甲板如同薄纸般被撕裂;第三炮直接命中龙骨,整艘战船瞬间被炸成碎片,木屑与烈焰冲天而起,江面激起数丈高的浪涛!
小野寺文久猛地踉跄后退,脚下一滑,竟撞翻了案几,茶盏摔得粉碎,散落一地。
他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微微翕动,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这哪里是火铳!这分明是天雷!
此前吉田光成所呈的火器,射程不过六十步,而且十发之中有三发会炸膛,连军中武士都对其畏惧如虎。
可眼前这火炮,在百二十步外仍能碎舰断桅,威力何止强了十倍?
若大宋以此等火炮轰城,倭国那木石筑成的城墙,又怎能抵挡其一击?
他额角冷汗如雨下,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此非人力可为,定是神罚!
赵鼎立于赵构身侧,神色不动,眸光如电。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此人眼神已乱,后续言语,皆可为我所用。”
赵构却不再看小野寺,而是转身望向江面。
号角再次响起,两艘改良后的楼船破开迷雾,破浪而来。船体加宽,吃水更深,甲板上设有炮位、箭垛、火油罐架,宛如一座浮动的钢铁堡垒。
其后四艘战锋舰如利刃般劈开波浪,船首包铁,舷侧火铳孔密密麻麻。
“甲板齐射——目标,水上木鸭!”
军令下达,四百火铳手同时击发,百只木鸭靶瞬间凌空粉碎,无一落空。
更令人震惊的是,两艘楼船突然展开舷侧机关,数十支铜管齐齐喷出赤焰,火油如暴雨般洒落江面,刹那间烈焰腾空,江水仿佛被煮沸,化作一片火海。
小野寺文久强忍着心悸,挤出一丝笑容:“大宋舟师……果然雄壮。”
赵构闻言,缓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意:“这不过是朕练兵用的。”
他稍作停顿,声音虽不高,却每个字都如同一颗钉子,狠狠凿入人心:
“真正打东瀛的船——还在造呢。”
建炎三十八年,暮春的夜雨如丝如缕,临安城头的灯火在雨中明灭闪烁。
一场盛大的观兵宴结束后,御花园内茶香袅袅,丝竹之声仍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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