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墨,沉甸甸地压在整座皇宫之上,仿佛要将其所有生气都压榨殆尽,令它喘不过气来。
赵构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中,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在墙上肆意拉长,远远望去,恰似一尊孤高绝世的帝王雕像,散发着无人可近的威严与落寞。
他的指尖依旧轻轻按压在胸口那道旧伤之上,丝丝寒意从皮肉深处缓缓蔓延开来,仿佛有铁锈在血脉之中缓慢流淌,带来蚀骨穿心般的疼痛。
整整三夜了,这三夜他从未安然入眠。
每至梦中,总会出现同一个身影:赵鼎,他的相父,静静地躺在军帐之中,一块白巾覆住面容。帐外,风雨如晦,狂风呼啸着席卷起绣有“汉”字的残破军旗,猎猎作响,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相父……相父!”他在梦中奋力嘶喊,然而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系统那幽冷的提示音便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国运反噬预警持续……宿主精神负荷已达临界值。】
【请尽快使用‘国运提升卡’,否则赵鼎寿命将不可逆衰减。】
他没有行动。并非他不想拯救相父,而是他实在不能轻易动用这张底牌。
那一张“国运提升卡”,乃是他手中最后的王牌。
用一张,便能让相父多活一年。可如今这偌大的帝国,千头万绪,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相父的支撑。
伐倭之战迫在眉睫,西南局势动荡不安,草原部落虎视眈眈,西夏态度摇摆不定……倘若此刻用掉这张卡,那将来呢?
当战场上火炮轰鸣,却无人能运筹帷幄;当百万大军挺进漠北,中枢却无丞相坐镇——那才是真正的大厦崩塌,帝国的末日。
“朕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风中飘散的蛛丝,几乎难以听闻,却又重如千钧,压在他的心头。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噗”的一声,吹熄了半盏烛火。
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瞬间淹没,然而赵构并未唤人进来。
他深知,这一夜,必须独自咬牙熬过。
次日清晨,金钟撞响,悠扬的声音回荡在皇宫内外,早朝正式开启。
百官鱼贯而入,进入大殿。只见官家高宗稳稳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虽微微泛白,却无损他目光如寒星般的锐利。
李纲站在文班之首,心中暗自一惊——昨夜宫中并未传出异常动静,但瞧这位帝王眼底浓重的青痕,绝非仅仅一夜未眠就能解释。
“西南。”赵构开口,声音虽不高亢,却如同铁锤重重落地,掷地有声,“段思廉在大理边境聚集了十万兵力,私自铸造兵器,还肆意劫掠商道,这般行径已非一日。”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官家正谋划着东征倭国,怎能再开启西南战端?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构微微扬起唇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两线作战,无疑是自取灭亡。但朕若只一心盯着东海,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岂非要以为我大宋外强中干?”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黄袍随风猎猎作响,尽显帝王威严:“西南局势不稳,朕不能只将目光局限于倭国。”
话音落下,满殿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气凝神。
李纲心头猛地一震,眼中竟隐隐泛起激动的热意。
他这一生中,见过太多的帝王。
有的刚愎自用,听不进半点谏言;有的优柔寡断,遇事毫无主见;还有的临危失措,全然没了帝王应有的风范。
可眼前这位官家——在国运反噬即将来临,内忧外患如乱麻般交织的艰难时刻,竟还能如此冷静地布局,先声夺人,实在令人钦佩!
“李纲。”赵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即刻启程,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前往大理,务必查实段思廉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以及民心动向。切记——”他微微顿了顿,语气如同深渊般沉凝,“切不可轻易挑起战端。朕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真相,而不是那些虚假的捷报。”
“臣,领旨!”李纲深深一拜,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心里明白,这一去,不仅仅是去探查情况,更是在替官家探路。
倘若段思廉还能劝服,那就以仁义来收服他;若他叛逆之心已坚,那么大军压境,也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
退朝之后,赵构并未返回寝宫休息,而是召来内侍,亲自研墨,随后提笔开始修书。
洁白的纸张缓缓铺展,他神情专注,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朕闻尔祖为南诏旧脉,世世代代镇守西南,并非叛逆之徒。如今你聚众自立,朕不以谋逆之罪责怪你,反而念及你先祖的忠烈,特封你为‘大理观察使’,赐予铁券丹书,准许你世代镇守边陲,统辖诸夷。倘若你肯诚心归附,我大宋必当视你为藩屏;但你若执迷不悟,那朕的兵锋所指之处,必将玉石俱焚。望你三思而后行,切莫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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