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内,床头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柔和的光,苏晚晚没有说话,侧身抱住萧衍:“累一天,快睡吧。”
一夜好眠!
卯时三刻,天光未亮,合欢殿的宫门便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沈嬷嬷领着一众捧着托盘的内侍宫女,鱼贯而入,脚步轻得像猫。
苏晚晚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扶起来,整个人还陷在混沌的睡意里,她靠在床头,任由青画和几个小宫女为她更衣。
一层又一层,里衣、中衣、外袍……最后,是一件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朱红翟衣,沉重得像是将整座宫殿的规矩与束缚,都织在了这一针一线里。
苏晚晚看着铜镜里那个头戴九龙四凤冠、妆容精致的人,陌生的不像是自己。
“娘娘,”沈嬷嬷的声音恭敬而严肃,她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苏晚晚面前,“今日是您册封之后,第一次接受六宫朝拜。按照祖制,您需于辰时正,在凤仪宫接受内外命妇朝见。这是……”
“不必了。”一个低沉慵懒的嗓音,毫无预兆地从内殿传来。
萧衍只穿着一身玄色的寝衣,赤着脚,长发披散,从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后缓步走出。
他走到苏晚晚身后,挥了挥手,“都下去。”
沈嬷嬷和一众宫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没听见吗?”萧衍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里却已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冷意。
“是……”
沈嬷嬷等人连忙躬身告退,偌大的寝殿,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衍从背后环住苏晚晚,下巴搁在她的肩窝,看着镜中那个被凤冠霞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女子,眉头蹙起。
他伸出手将她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取了下来。
“萧衍!你做什么!这是礼制!”苏晚晚被他的举动惊到了。
“朕的皇后,便是规矩。”他将凤冠随手扔在铺着厚厚白狐毯的地上,“她醒了,吉时才到。”
他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抹去她唇上过于艳丽的口脂,低头吻了上去,声音含混不清,“朕不喜欢这颜色,它把阿姐的味道都盖住了。”
苏晚晚被他这番“昏君”行径弄得又气又笑,心里那点被繁文缛节压得喘不过气的郁结,却悄然散了。
“昏君。”她小声骂了一句。
“嗯。”他应着,却吻得更深。
凤仪宫内燃着顶级的百合香,甜腻的香气混杂着各色名贵熏香,苏晚晚端坐在主位之上。
殿下两侧,内外命妇按品阶坐得整整齐齐,一个个锦衣华服,珠翠环绕,脸上挂着恭敬得体的笑容,眼神里却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苏晚晚的目光,平静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掌柜,在估量着一屋子货物的成色。
“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吏部尚书韩世忠的夫人率先开了口,她端着茶盏,笑意盈盈,“不像我们,大多是父母之命,家族联姻,哪有娘娘这般,与陛下的情分是从微末之时就结下的,真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提醒所有人,眼前这位皇后,不过是靠着旧情上位的宫女。
苏晚晚端起茶,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闻言,也笑了。
“韩夫人说的是。”她抬起眼,目光清亮,“本宫与陛下的情分,确实不是用几场联姻、几座城池的利益能换来的。”
她放下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毕竟,”她环视众人,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几分,“本宫的嫁妆,是陛下亲手为我打下的江山,这份情分确实贵重了些。”
韩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殿内气氛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另一位穿着宝蓝色褙子的老夫人开了口,她是内阁首辅的夫人,在命妇圈中德高望重。
“娘娘说的是。”她声音沉稳,轻易便化解了方才的尴尬,“陛下与娘娘情深意重,是我大周之福,只是……”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陛下如今正值盛年,后宫却只有娘娘一人,于国祚传承,终究是单薄了些。我等臣妇,也盼着能有更多姐妹入宫,一同侍奉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亦是为娘娘分忧啊。”
来了,苏晚晚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反而落在了首辅夫人那身宝蓝色的云锦褙子上。
“夫人这身衣裳,料子真好。”她忽然开口,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是苏绣的‘八宝祥云’纹样吧?针脚细密,配色雅致,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首辅夫人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被夸赞衣饰,终究是体面的事,便矜持地点了点头:“娘娘好眼力,这是江南织造局今年新贡的料子。”
“是吗?”苏晚晚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本宫倒是听衍盛行的常掌柜提过,说今年江南雨水多,桑蚕减产,上好的丝料,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夫人这一身,怕是抵得上寻常百姓人家,一整年的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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