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王城
狄戎被凌迟于天牢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北境王城,进而扩散至北境各郡县,甚至传入了周边诸国的宫廷市井。
虽然尚未发布任何正式公告,也无人明确指认凶手,但一种心照不宣的、几乎成为共识的猜测,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心头。
除了这位与狄戎有血海深仇、刚刚复位、急需立威的五皇子,还有谁有动机、有能力、有胆量在天牢深处,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处决一位被废皇子。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压低声音,交换着惊恐又带着兴奋的眼神。
“听说了吗?二殿下……死得那叫一个惨!”
“全身都是刀口……血都流干了,天牢的地全都染红了!”
“还能有谁?那位刚回来的呗……啧啧,真狠啊!”
“弑兄啊……还是用这种法子……太狠毒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
——
万来客栈
狄尚一身便服,带着一身寒气,再次踏入蓝芯兰下榻的客栈。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舆论的汹涌恶浪远超他的预料。
蓝芯兰这把“刀”,不仅割了狄戎的肉,更是在他狄尚的声望上狠狠剜了一刀。
他需要找到蓝芯兰,质问她为何要用如此酷烈、引人注目的方式,这么做到底是帮他,还是在毁他?!
他需要她给出一个说法,一个能将这滔天舆论稍稍扭转的说法。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回话:“蓝姑娘一早就出去了,没说去哪,小的也不敢问……”
又扑空了……
狄尚一拳狠狠砸在门框上,心中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玩弄的无力感交织升腾。
蓝芯兰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永远躲在暗处,吐着信子,操控着局面,却让他这个“合作者”冲在前面承受所有的风暴。
她到底想干什么?!
帮他?
可这分明是把他往暴君、刽子手的深渊里推。
毁他?
可狄戎确实死了,她的承诺兑现了,她提出的商业网络计划也正在启动。
这个女人的心思,如同深渊般难以琢磨。
狄尚第一次感到,与蓝芯兰合作,或许是他此生最危险、最难以掌控的一步棋。
——
北境王宫,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要将桌案压垮。每一份都沉重无比,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北境王并未批阅奏折,他只是闭着眼,靠在宽大的龙椅里,一只手疲惫的揉着眉心。
福公公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这些奏折,内容惊人地一致。
来自各部院大臣,甚至还有来自一些德高望重半隐退的老臣……如同雪片般飞来,目标直指五皇子狄尚。
“臣泣血上奏。五皇子狄尚,性情暴戾,手段酷毒。竟于天牢之中,以凌迟之刑虐杀手足兄。此等行径,灭绝人伦,骇人听闻,实乃禽兽不如。若以此等心性登临大宝,北境危矣,万民危矣。”
“陛下明鉴!二皇子狄戎虽有罪,然罪不至受此非刑。五皇子此举,非为复仇,实乃泄私愤、逞凶威。其心可诛,其行可鄙,断不可付以江山社稷之重!”
“五皇子流落民间几载,心性已失皇家仁厚。此番归来,戾气深重,睚眦必报。若立其为储,恐非北境之福,反是祸乱之源。望陛下三思,另择贤明!”
“歹毒至极……”
“难以治国望陛下为北境千秋计……”
“严惩不贷……”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将狄尚描绘成一个心狠手辣、灭绝人性、不配为君的暴徒。
北境王缓缓睁开眼睛,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震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当然知道狄戎的死状,也知道这铺天盖地的弹劾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这些奏折背后,有多少是出于真正的“公义”,有多少是狄戎余党的反扑,有多少是骑墙派见风使舵的落井下石,又有多少是对他这个帝王迟迟不立储的试探和逼迫。
他沉默的扫视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指尖在光滑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的传入福公公耳中:
“传老五,马上觐见。”
福公公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老奴遵旨!”
随即无声而迅速的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狄骁一人。
他重新闭上眼,靠在龙椅上,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和算计都掩藏在那闭目的阴影之下。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
风暴的中心,狄尚,正被这无形的巨浪推向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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