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秋雨,缠绵不绝,带着浸入骨髓的湿寒。慕容文远站在提举公廨的书房窗边,望着檐下连成串的雨帘,心中那股因明月病讯而起的烦闷,与对杭州僵局的思虑交织在一起,挥之不去。蔡京那边异常安静,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姑爷,都查过了,那批账目核验无误,赵谦这几日也老实得很,除了去知府衙门点卯,便是待在值房,并无异动。”常五走进来,低声汇报,眉头却未曾舒展,“可越是这般,我这心里越是不踏实。”
文远点了点头,他亦有同感。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让我们的人眼睛再放亮些,尤其是夜间。另外,玲珑那边关于漕运和私钱的调查,催一催。”
“是。”
夜色渐深,雨势未减。文远处理完最后几份关于调整香料抽解比例的文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砖地上,显得有些孤寂。他起身,准备歇息。
就在他吹熄书案旁烛台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点寒星穿透窗纸,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他方才所坐的位置!是淬毒的弩箭!
文远在烛灭的刹那已然心生警兆,身体本能地向侧后方猛退,同时一脚踢翻身前的书案!“夺夺夺!”几声闷响,弩箭尽数钉入厚重的楠木桌面,箭尾剧颤!
“有刺客!保护大人!”门外传来常五惊怒的吼声以及兵刃出鞘的锐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书房的门窗同时被暴力撞开,四五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手中钢刀在黑暗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直取文远!这些人动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文远临危不乱,就地一滚,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顺手抄起刚才被踢倒的椅子,奋力砸向一名刺客!那刺客挥刀格挡,木屑纷飞间,文远已趁机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刃,猱身而上,与另一名刺客缠斗在一起!
书房内空间狭小,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文远仗着身形灵活和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勉强周旋,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招招致命,他臂膀很快便被划开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姑爷!”常五怒吼着冲入书房,他显然也遭遇了拦截,身上带着伤,但气势更凶,如同疯虎般挥舞砍刀,瞬间劈翻一名刺客,护在文远身前。
公廨内的护卫们也闻声赶来,与潜入的刺客在外间战作一团,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雨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然而,刺客的目标明确,就是文远!他们不顾伤亡,拼死向书房内冲击。常五独木难支,身上又添新伤。
眼看形势危急,文远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怀中那枚龙珠掏出!他并未完全激发其力量,只是将一丝归墟特有的苍茫威压骤然释放!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文远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几名冲在最前的刺客,动作瞬间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眼中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压制!
趁此机会,常五和冲进来的护卫奋力砍杀,瞬间解决了那几名失神的刺客。
剩余的刺客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唿哨,如同来时一般,迅速退入雨幕之中,消失不见。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书房内外一片狼藉,留下几具刺客的尸体和斑驳的血迹。雨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姑爷,您没事吧?”常五不顾自身伤势,急忙查看文远。
“皮外伤,无妨。”文远摇了摇头,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他蹲下身,扯开一名刺客的衣襟,在其胸口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类似鹰隼的刺青。
“是‘夜枭’!蔡京圈养的死士!”常五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难看至极。对方这是狗急跳墙,直接动用最黑暗的手段了!
文远站起身,抹去手臂上的血迹,眼神冰冷如这秋夜的雨。“看来,我们的动作,真的触到他们的痛处了。”
他走到破损的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夜。刺杀,意味着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也意味着……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蔡京在杭州,乃至在东南,有着绝不能见光的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就与漕运、私钱,乃至更深的图谋有关!
“清理现场,加强戒备。”文远沉声下令,“另外,立刻给明州去信,让大小姐加派人手,保护好府中众人,尤其是老夫人和二小姐!”
他有一种预感,对方的反扑绝不会仅限于此。明州,恐怕也不会太平。
风雨已至,再无退路。
(第一百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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