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的夜,像是被墨汁反复浸透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上。咸腥的海风卷着暴雨,成股成股地砸在“信天翁号”浮空艇的合金外壳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有无数只手掌在疯狂拍击。
艇身两侧的探照灯在黑暗里徒劳地摆动,光柱刺破雨幕的瞬间就被更浓的黑暗吞没,唯有天边不断炸裂的雷暴,将铅灰色的云层撕开一道道狰狞的裂口,短暂照亮下方翻涌如沸腾墨汁的洋面。
驾驶舱里,伊甸新专辑的电子旋律正从老式音响里飘出来,带着刻意做旧的杂音。
阿武把两条腿翘在控制台边缘,军靴底蹭着亮面操作台上的划痕——那是上回在印度洋走私稀土时,被颠簸的艇身磕出来的。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跟着节奏在膝盖上打拍子,目光瞟向斜对面吞云吐雾的老冯。
“我说老冯,”阿武的声音混着风雨声和音乐,有点发飘,“你说咱俩这德性,要是被治安军督查逮着,不得扒层皮?”
他朝控制台努努嘴,那里堆着半盒压缩饼干和两个空酒瓶,其中一个还滚到了应急按钮旁边,瓶身反射着仪表盘的幽光。
老冯正对着舷窗吐烟圈,烟圈刚飘到玻璃上就被外面的狂风震得散了形。
他嗤笑一声,烟灰落在深蓝色的制服外套上,那外套左胸的治安军徽章早就被他撬了下来,留下个月牙形的凹痕。“怂包样,”他猛吸一口烟,烟蒂红光明灭间,能看到他眼角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十年前在刚果盆地抢铀矿时留下的……
“高层那帮杂碎,忙着把军费往瑞士银行转,哪有空管咱们?再说了,这次的单子是谁牵的线?是张司令的小舅子,你怕个鸟。”
阿武嘿嘿笑起来,伸手去够桌角的威士忌,瓶底磕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当啷一声。“也是,”他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不过那铁箱子是真邪门。昨天在悉尼港装货的时候,你瞧见没?外层裹着三层铅板,吊车勾上去的时候,钢丝绳都弯成了弓,估摸着得有五吨重。”
“五吨?”老冯掐灭烟头,往地上的金属垃圾桶里一弹,“我瞅着不止。那帮穿白大褂的,戴着防毒面具搬箱子,手套厚得跟宇航员似的,碰一下都跟碰炸弹似的。我问仓库主管那是啥,他脸都白了,说是什么‘前寒武纪地层样本’。”
“屁的样本。”阿武撇撇嘴,用靴尖踢了踢控制台下方的线路管道,发出沉闷的响声,“前几年在亚马逊雨林,他们也说运的是恐龙化石,结果开箱一看,全是血玉髓,说是从玛雅古墓里挖的。我估摸着,这次又是那帮人倒腾的脏东西,说不定是哪个海底沉船里的黄金,裹着铅板掩人耳目。”
老冯没接话,转头看向雷达屏幕。绿色的波纹在屏幕上缓缓流动,突然有片红色的杂讯一闪而过。
他皱了皱眉,伸手调大了雷达的灵敏度,指尖碰到冰凉的旋钮时,忽然觉得驾驶舱里的温度好像降了些——明明空调还在嗡嗡运转,出风口吹出来的风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凉意,像是从冰窖里漏出来的。
“别瞎猜了。”老冯的声音沉了沉,“刚才气象卫星传的数据,说咱们前方两百海里有个强台风眼,风速……”
他顿了顿,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数字,“108米每秒。”
阿武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把腿从控制台上放下来,凑近看仪表盘。指针在红色区域疯狂跳动,像是要挣脱表盘的束缚。
“开玩笑吧?”他伸手拍了拍仪表盘,“这破表上个月就坏过一次,上次在大西洋,明明是五级风,它愣是显示飓风……”
话没说完,浮空艇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巨手抓住了艇身,把它往空中抛去。
阿武没站稳,狠狠撞在舱壁上,后脑勺磕在金属挂钩上,疼得他眼冒金星。老冯死死抓住操纵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里骂着脏话:“操!是真的!这狗娘养的台风改道了!”
狂风像无数把淬了冰的钢刀,刮在浮空艇的外壳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艇身两侧的引擎罩被风撕开一道裂口,金属碎片混着雨水飞了出去,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
音响里的音乐变成了扭曲的噪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麦克风。
阿武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按应急加固按钮,可他刚伸出手,整艘浮空艇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上掀起……
控制台的抽屉被甩开,里面的扳手、螺丝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有把起子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钉在舱壁上,尾端还在嗡嗡作响。
“抓紧!”老冯嘶吼着,试图稳住操纵杆,可那根钢铁杆子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他眼角的疤痕因为紧绷而变得更红,汗水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的液体往下淌。
就在这时,艇身侧面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像是有头巨兽用牙齿啃咬钢铁,沉闷而恐怖。
阿武转头看向右侧的舷窗,只见一块合金板被风整个掀了起来,暴雨瞬间灌了进来,打在脸上像针戳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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