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出发时,晨雾刚好散了些。
街道两旁的建筑露出了红砖的底色,有轨电车的轨道在阳光下泛着银亮的光。第一辆坦克碾过沥青路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履带卷起的碎石子“噼里啪啦”打在路边的垃圾桶上。
坦克的炮管斜指天空,炮口的制退器反射着晨光,像一排闪着寒光的獠牙;跟在后面的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引擎喷出的淡蓝色尾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随着机甲的移动拉成一条条蜿蜒的带子,与尚未散尽的晨雾缠在一起。
“看啊!是铁疙瘩!”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扒在面包店的橱窗上,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机甲的轮廓。
他妈妈慌忙把他拉回来,围裙上沾着面粉的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钢铁巨兽,脸色比橱窗里的奶油还白。
路边的市民渐渐多了起来。有人举着刚出炉的面包朝车队挥手,面包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有人缩回窗帘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士兵制服上那个涂着白漆的臂章——那是个交叉的骨刃图案,在晨光里白得刺眼。
“给我听好了!”一辆敞篷军车上,纠察队队长举着话筒吼道,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把他的声音放大了十倍,震得路边的玻璃窗嗡嗡作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总督大人有令——”
他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街道上的喧闹瞬间停了。
卖花的老太太忘了整理手里的康乃馨,修鞋的师傅停下了手里的锥子,连那个刚才还在哭闹的婴儿,都被这声吼吓得止住了哭声。
“十颗感染者的脑袋,换正式编制!”队长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沙哑,“二十颗,换市中心的大平层!带阳台的那种,能看见钟楼!”
人群里发出一阵吸气声。切尔诺伯格的房价像开春的河水,一年比一年涨得厉害,市中心的公寓楼,普通工人干一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一个厕所。
“三十颗!”队长猛地提高了音量,无人机的螺旋桨“嗡”地加速,把声音送进每条小巷,“顿顿大鱼大肉!军队管够!你老婆能去百货公司买香水,你儿子能进贵族学校!穿制服,戴徽章,没人再敢叫你‘流民’!”
“哗——”人群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贵族学校?”一个穿着补丁衬衫的男人攥紧了手里的铁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是三个月前从城外难民营搬来的,儿子每天趴在贵族学校的铁门外,看里面的孩子踢足球。
“我刚才看见军车往南区去了!就是那些靠‘战功’住别墅的人!”有人指着南边的方向喊。
南区的别墅群是去年盖的,住的都是在冲突里“立功”的士兵,墙头上拉着电网,草坪修剪得比地毯还平。
“他们肯定也接到消息了!”有人急了,“再不去就晚了!”
不知是谁先扔了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动了起来:卖花的老太太把花束往地上一扔,踉跄着朝最近的征兵点跑;修鞋师傅扯下围裙,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那个攥着铁锹的男人,已经扛起铁锹往军车的方向挤,嘴里还喊着“等等我!我能打!”
汤姆坐在装甲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象,胃里有点发堵。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抱着孩子,朝军车扔来一包饼干,包装纸在风中飘了飘,落在坦克的履带前,瞬间被碾成了碎片;而街对面的阴影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往墙根缩,他的袖口露出一点青色的皮肤——那是感染者特有的矿石结晶,此刻正被他死死按住。
“发什么呆?”威尔逊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正把玩着一颗手榴弹,保险栓被他拔了又插上,发出“咔哒”的轻响,“看那个穿睡衣的妞没?等老子换了大平层,就让我家那口子也穿成那样!”
汤姆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已经完全刺破云层,把街道照得亮堂堂的。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从巷子里走出来,他们的风衣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扛着的火箭筒反射着刺眼的光。
其中一个高个子正把火箭筒往卡车车厢里扔,金属碰撞发出“哐当”的巨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老刘!你他娘的还真敢来!”一个矮胖的男人朝高个子喊道,他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是昨天在工厂打架留下的伤,“你忘了上次去城外搜山,你侄子是怎么没的?”
“闭嘴!”被叫做老刘的男人转过身,风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挂着的十字架项链,“我侄子是被感染者抓死的!这次我正好替他报仇!”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再说,我闺女的肺痨不能再拖了,贵族学校的医务室有进口药——你以为我想卖命?”
矮胖男人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扔给老刘:“这是我攒的干粮,压缩饼干,顶饿。”
“谢了。”老刘接住纸包塞进怀里,又扛起一具火箭筒,“对了,你还欠我三个脑袋。上次演习打赌,你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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