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迷彩服肩章扯掉了一半，露出下面狰狞的烧伤痕迹，“要不是在废墟里扒出这辆‘猛禽’，咱们早跟那些高楼一起结晶了。”
引擎突然发出“哐当”一声怪响，车身剧烈颠簸，凯文脑袋“咚”地撞在车顶钢架上。
他骂骂咧咧地揉着额头，看见任老趴在后排另一侧的座位上，花白的头发里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压缩饼干，大概是太累了，连吉普车过炮弹坑时都没醒，只是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腰间的太刀刀柄。
“深雪她们呢？”凯文掀开后车窗的防尘布，冷风卷着焦糊味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车顶上架着一挺生锈的重机枪，两个身影蹲在上面，其中一个穿着白色作战服的女孩正举着望远镜扫视树林，枪套里的沙漠之鹰随着车身晃动碰着金属支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在上面喂蚊子。”妮娜扔来一根巧克力棒，包装纸在她掌心被捏得沙沙响，“就算逃出核心区，崩坏兽还是跟苍蝇似的。刚才路过加油站，还看见三只突进级在啃加油机呢。”
巧克力棒的甜味混着一股机油味，凯文皱着眉咬下一口，碎屑掉在皮大衣上。他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疯长的野草没过了路基，几栋红砖矮房歪斜着，屋顶的太阳能板全碎了，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架在风里晃荡。
远处的密林黑黢黢的，偶尔有紫色的光亮点闪一下，像野兽潜伏的眼睛。
“这是到郊区了？”凯文把巧克力棒的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指尖触到口袋里那半截金属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律者瞳孔里的紫电。
“算是吧。”芽衣坐在他旁边，膝盖上放着台屏幕裂了缝的平板电脑，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现在整个极东之地都被电磁脉冲罩住了，手机没信号，导航全歇菜。刚才路过气象站，百叶箱里的温度计都爆了，显示外面气温有五十度，但风是凉的，跟冰箱开门似的。”
她把平板转向凯文，屏幕上是模糊的卫星地图，大片区域被标成刺眼的紫色，只有边缘一圈绿色还勉强完整。
“看到这团紫雾没？律者的权能范围，现在正以每天十公里的速度往外扩，律者的眷属崩坏兽已经把整个海岸变成了废墟”
“海岸线上的船全成了废铁，港口堆着跟山似的崩坏能结晶，想坐船走是没戏了。”
“那怎么逃？”凯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皮大衣袖口的金属扣环跟着晃动。车窗外闪过一座倒塌的水塔，上面用红漆喷着歪歪扭扭的字：“往西边跑！”字迹边缘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急迫。
“郊区西边五十公里有个军事博物馆。”芽衣放大地图上的一个红点，那里标着“极东军事历史陈列馆”，周围画着一圈虚线……
“我黑进了残存的内部系统，里面有架1958年产的‘猎鹰’螺旋桨飞机，是纯机械结构，没装任何电子设备。”
“老古董？”凯文挑了挑眉，想起小时候在西伯利亚见过的老爷车，启动时得用摇把在前面猛摇，“能飞吗？别刚上天就掉下来。”
“博物馆的维护日志记到三天前，最后一次保养时引擎还是好的。”
妮娜转过身，手在膝盖上敲出节奏，“而且那玩意儿烧航空煤油，咱们路过加油站时抢了不少，够飞到神州边境了。”
“就是导航得靠肉眼，不过只要一直往西飞，总能看到长城的。”
“没错……神州距离咱们这是最近的一个超级大国，而且神州你也不是不知道，安全系数绝对杠杠的……”
她说到“长城”时，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意，却很快被车窗外闪过的紫色电光吞没。
血龙突然猛踩刹车，吉普车在泥地里滑出老远，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凯文被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抬头看见前方的路上横着一具巨大的崩坏兽残骸，墨绿色的体液正从裂开的甲壳里渗出来，把路面染成黏糊糊的黑色。
“都坐稳了！”血龙低吼着挂挡，吉普车猛地冲上旁边的土坡，底盘刮擦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响声。
凯文听见车顶的深雪喊了句什么，被引擎的轰鸣盖了过去。他抓紧前排座椅的靠背，看见后视镜里的崩坏兽残骸正在蠕动，断裂的肢体上冒出紫色的新芽，像某种恶性肿瘤在疯狂生长。
“去神州……”凯文喃喃自语，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车窗外的树林越来越密，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洒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想起上次去神州时，在海边看见的渔船，船头挂着的红灯笼在暮色里晃悠，渔民们吆喝着收网，空气里都是咸腥味。
现在那些画面像被崩坏能侵蚀的照片，边角正在一点点发黑卷曲。
“到了博物馆，我去检查飞机，妮娜你和我一起吧，凯文……”芽衣的声音在颠簸中有些发飘，她把平板电脑塞进背包，伸手去摸腰间的太刀，“你起去主控室，看看能不能找到备用的航图。任老和深雪守车，以防万一。”
凯文“嗯”了一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引擎的震动透过椅背传来，像某种沉闷的心跳。
他能听见外面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的爆炸声，像谁在天边放鞭炮，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口袋里的金属片硌着肋骨，提醒他刚才那场战斗不是梦，律者的紫电和崩坏兽的嘶吼还在脑海里回荡。
“凯文？”芽衣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还撑得住吗？要是累就再睡会儿，到地方了叫你。”
他睁开眼，看见芽衣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角，脸上沾着灰，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只发出沙哑的声音：“没事，就是有点晕车。到了地方，记得叫我，我还想看看那老古董飞机长啥样呢。”
说完他重新闭上眼，假装睡着，却把耳朵竖起来，听着车窗外越来越近的虫鸣，还有妮娜低声哼起的不成调的老歌。
吉普车碾过最后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打在车窗上，像谁在外面轻轻敲了敲，然后又很快被引擎声淹没。
他知道，前路未必安全，但至少，他们还在往西边开，往那片据说连崩坏能都难以侵蚀的土地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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