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琉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我的‘影子’身份,源于一次拙劣的、不被期待的复制。一个为了替代他人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月光下仿佛透明,手腕上,那破碎后又重新修复、闪烁着暗金的格丽乔手环碎片,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过去与挣扎。
“光,曾以最纯粹、最正义的名义灼伤过我,将我否定得一文不值。”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被真正格丽乔的光线贯穿、被塔尔塔罗斯抛弃的瞬间,“而黑暗…它确实滋养过我,给了我苟延残喘的力量和复仇的毒火,却也试图将我拖入更深的泥潭,变成只知毁灭的傀儡。”
她放下手,黑色的眼眸直视伽古拉,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懒散或伪装,只剩下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清醒和决绝。
“所以,我明白了。我既不是纯粹的光之战士,也永远不会是彻底的黑暗傀儡。我是千雪琉璃。”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宣言般的重量,“我的力量,我的道路,我生存的方式…从今往后,将由我自己来定义。哪怕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看不到尽头,哪怕最终会摔得粉身碎骨,我也要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属于‘我’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无比坚定:
“——而不是永远活在他人的光芒之下,或是蜷缩在谁的阴影之中,做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自我的…影子。”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伽古拉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壳。他眼中那锐利的、审视的、带着嘲弄的光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的光芒。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的年纪或许只有他经历的零头,她的过往可能比他那被光暗撕裂的经历更加扭曲和痛苦。但她话语中那份对“自我”近乎偏执的追寻,那份不甘被任何力量定义、不甘沦为附庸的倔强,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华丽叛逆所掩盖的、同样挣扎求索的角落。
“自己定义…”伽古拉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蛇心剑冰凉粗糙的剑柄,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很天真的想法,小姑娘。”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叹,“在这个混乱的宇宙里,力量、立场、所谓的宿命…哪一样是能轻易摆脱的枷锁?想要完全做自己?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代价可能比你想象中最残酷的噩梦,还要沉重无数倍。”
“我知道。”琉璃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清晰而坚定,仿佛早已将最坏的结局都掂量过,“但再沉重的代价,也比永远活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做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过去的影子要好上一万倍。”
她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目光如炬,竟然反向刺向伽古拉一直以来自我构建的堡垒:“你嘲笑光明的虚伪和教条,唾弃黑暗的束缚与混沌,你追求极致的、不受任何约束的自由…但这疯狂的追逐本身,何尝不是另一种执念?另一种被‘反叛’、被‘对立’所紧紧定义的…另一种形式的影子?你的坐标,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光’的反面。”
伽古拉沉默了。
风衣的下摆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他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感到了某种程度的词穷。琉璃的话像一面冰冷而清晰的镜子,突然摆在他面前,照出了他华丽不羁、潇洒叛逆外表之下,那份内心深处同样被“红凯”这个光芒万丈的坐标所无形锚定的本质。他追求的自由,某种程度上,依然是对“光”的一种极端反应和参照,依然没有真正脱离那个他声称唾弃的坐标系。
夜风变得更冷了些,呜咽着穿过钢筋铁骨的废墟,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风声,和彼此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伽古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再带有之前的戏谑、嘲讽或疯狂,反而透着一丝奇异的释然和…难以形容的轻松?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千雪琉璃。”他直呼其名,猩红的蛇瞳在阴影中闪烁着愈发莫测的光芒,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你比那个只会一根筋喊着‘欧布’、拯救一切的热血笨蛋(指红凯),有意思多了。深刻得多。”
他忽然转过身,风衣下摆在月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身影开始向着更深沉的黑暗阴影中退去。
“那就好好挣扎吧,小姑娘。”他的声音从逐渐浓郁的黑暗中幽幽传来,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期待和玩味的语调,“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撞一撞那堵厚得令人绝望的、名为‘宿命’的墙。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仿佛融入了夜色本身:
“…你这道既非光明也非黑暗的‘灰色影子’,最终究竟能走出一条怎样…独属于你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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