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迷雾深处听龙吟
“定波号”劈开靛蓝色的海水,船舷两侧白浪翻卷如雪。离港三日,船队已深入东海腹地。初时还能见到零星岛屿和过往渔船的影子,如今举目四望,唯有海天相接处那一道永恒的地平线,以及头顶盘旋不去的几只雪白海鸟。
海上生活自有其独特的节奏与艰辛。即便船体经过阵法加固,寻常风浪难撼,但那种无边无际的孤寂感,以及日复一日单调的海涛声,仍能轻易侵蚀人的心神。幸而船上众人皆非常人,或打坐炼气,或研习海图,或交流技艺,倒也不觉枯燥。
吴道大部分时间都在船舱静室中,以那枚黑水龙珠的子珠为引,反复感应、调整着航向。龙珠的指引始终指向东方偏北,那片被海图标记为“迷雾三角”的凶险海域。子珠的湛蓝光华时明时暗,显示着目标距离的接近与那冥冥中“契”之气息的强弱变化。
崔三藤则与“海喇子”婆婆、“祭海公”老爷子等几位萨满,以及随船的那位苗疆蛊师、一位闽地出身擅长御使“水魈”的异人,时常聚在船头的小祭坛旁。他们或低声吟唱古老的祭海调,将萨满的灵觉如同蛛网般细细撒入海中;或以特制的香饵、蛊虫试探水下生灵的状态;那位闽地异人甚至豢养了几只半透明、形似水母却能传递模糊景象的“蜃影虫”,放入海中作为远程耳目。
“海喇子”婆婆年过八旬,满脸风霜刻痕,眼神却依旧清亮如少女。她赤脚站在甲板上,侧耳倾听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忽然对崔三藤道:“崔家主,你听,这水声……变了。”
崔三藤凝神细听。初时不觉,片刻后果然发现,原本规律澎湃的海涛声里,似乎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深海底的、沉闷而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巨兽缓慢的心跳,又好似遥远的战鼓。
“祭海公”老爷子将一枚用海龟壳磨制的古朴卦盘放入一小盆海水中,看着卦盘在水面微微偏转的方向,白眉紧锁:“水脉之气开始紊乱了,前方有巨大的涡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扰动地脉。”
与此同时,在舵楼掌舵的刘老舵也感觉到了异常。他不需要罗盘,单凭掌心舵轮传来的细微震颤,以及多年养成的、对海流和风势变化的直觉,便沉声对身边的大徒弟道:“传下去,收紧主帆两格,左舷注意迎浪。前面水色不对,要起雾了,还是邪性的雾。”
果然,又行了一个时辰,日头偏西时,前方的海平线上,开始出现一抹不正常的灰白。那灰白迅速蔓延、增厚,如同巨大的帷幔,从海天交界处升起,向着船队吞噬而来。阳光被迅速遮蔽,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雾气并非纯白,而是带着一种死寂的铅灰色,翻涌滚动间,隐隐有暗红色的细碎电芒一闪而逝。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咸气息,其中混杂着铁锈、腐朽海藻,还有一丝极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腻。
“是‘葬海雾’!”船队中一位来自浙江的老舟师失声叫道,“进了这雾,十船九不回!罗盘会疯转,星光不透,连海流都变得诡谲难测!”
“启动‘破妄清心阵’!各船保持‘三才锚链阵’队形,不得分散!”张天师的声音通过船上的传音法阵清晰响起。
三艘船上的防御阵法同时亮起柔和的光晕,尤其是刻印在船舷、桅杆上的清心、破幻符文,散发出稳定的灵光,勉强驱散着试图侵入的灰雾,守护着船上众人的心神。三条闪烁着符文的金色锁链虚影从三艘船船首射出,将三船气机暂时联结,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型,共同抵御外界变化。
吴道走出船舱,来到船首。灰雾已近在咫尺,将“定波号”缓缓吞没。可视范围急剧缩小到不足十丈,浓稠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贴着防御光幕蠕动,发出“咝咝”的轻响。光线变得极其昏暗,如同提前进入了黑夜。
他左眼心灯之火燃起,温暖澄澈的光芒照亮前方数丈海面,但也仅此而已。这雾气似乎能吸收、扭曲光线与灵觉。右眼归墟意蕴全力运转,试图看穿雾气本质,却发现雾气中混杂着极其复杂且混乱的能量场,有自然形成的阴寒水汽,有地脉紊乱散逸的浊气,有生灵枉死的怨念残留,更有一种……与星核污秽气息同源、但更加稀薄弥散的诡异力量,如同染料般渗透在每一缕雾气中。
“这雾是天然的,但被长期污染、异化了。”吴道沉声道,“大家小心,雾气本身或许无害,但其中可能藏匿着被污染或催生出的邪物,更可能扭曲方向,让我们陷入幻境或绝地。”
他掌心的黑水龙珠子珠,在进入雾气后,光芒变得有些闪烁不定,但指向依然明确,直指雾气最浓郁、能量场最混乱的深处。
“按龙珠指引,保持航向,缓速前进。”吴道下令。
船队在令人窒息的灰雾中,如同盲人探路,缓缓前行。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有船舷外单调的海浪声和雾气流动的咝咝声。防御光幕外,偶尔会闪过一些扭曲的阴影,或是传来几声似哭似笑的怪响,但在阵法防护与众人警惕下,并未造成实质威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