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宸再次陷入昏迷,沉得像坠入了无底深渊。他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素色锦被几乎不见起伏,只有偶尔从喉咙里溢出的细碎呻吟,像被掐住喉咙的蝶翼般微弱,提醒着众人他还在承受剧毒啃噬的痛苦。那只受伤的右手搭在床沿的软枕上,青灰色已从掌心蔓延过手肘,爬上肩头,连暴露在外的小臂青筋都泛着乌紫,每隔片刻就会不受控制地痉挛——指节蜷缩,手臂颤抖,连带着床板都跟着轻轻晃动,每一次抽搐都让他紧锁的眉头拧成死结,额角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在上面晕开一圈圈深色的痕迹,又很快被体温烘得半干,留下浅褐色的印子。
百草先生跪在床边的蒲团上,枯瘦的手指搭在谢景宸的腕脉上,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那微弱得近乎断裂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迟滞的沉重。他从牛皮针囊里取出最长的一根银针,在烛火上反复炙烤,直到针尖泛出微红,才快速刺入谢景宸胸口的膻中穴——这是护心脉的关键穴位,必须用“烧山火”的针法才能暂时稳住气血。银针刺入的瞬间,谢景宸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痛哼,百草先生却不敢停顿,又接连在他腹部的气海穴、腰部的肾俞穴扎下银针,每一针都深达三分,手法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先生,怎么样?他的脉相能稳住吗?”殷若璃半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谢景宸未受伤的左手,那只手冰凉得像块寒冰,连指缝里都透着寒气,让她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冻得发僵。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刺痛。
百草先生拔出最后一根银针,针尖的黑色比之前深了数倍,像被墨汁染过。他用麻布擦了擦手,重重叹了口气,花白的胡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语气沉重得能压垮人:“毒素已经冲破了金针的封堵,开始侵蚀心脉了。之前老夫还能说撑十二个时辰,可现在……最多只能撑六个时辰。”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景宸泛青的脸上,眼中满是无奈,“这‘幽昙散’太过霸道,一旦攻心,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六个时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顶,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赵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语气又急又怒,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怎么会这样!早上不还说能撑到十二个时辰吗?怎么突然就只剩六个时辰了!我现在就带人去闯三皇子府,把那些人揪出来逼问解药!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们把事闹大,不怕引火烧身!”
“赵兄,你冷静点!”陈瑜急忙上前,伸手死死按住赵珩的胳膊,指尖都在用力,“三皇子府守卫森严,府里不仅有禁军出身的护卫,还有好几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坐镇,你现在带人硬闯,跟送命有什么区别?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们会急,会乱,才故意用这种剧毒逼我们!你要是出事了,景宸怎么办?若璃怎么办?我们这个团队,还怎么撑下去?”
赵珩被陈瑜说得一怔,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谢景宸——曾经那个能在战场上以一敌十、在朝堂上从容应对的人,如今却虚弱得连呼吸都困难;又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眼底满是红血丝的殷若璃,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声音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强硬的话:“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谢兄……看着他……”后面的“死去”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地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红得发紫,甚至渗出了血丝。
殷若璃紧紧握着谢景宸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极致的恐惧与心痛像潮水般涌过,却在退去后留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理智——她不能乱。从决定跟三皇子府对抗的那天起,她就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若是连她都慌了神,所有人都会失去方向,谢景宸就真的没希望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屋内众人:赵珩红着眼眶,拳头还抵在墙上,指节的血珠顺着墙面滑落;陈瑜眉头紧锁,正低头翻着桌上的医书,试图从里面找到替代七星兰的药材;千面婆婆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上满是焦虑;柳十和小栓站在门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显然也慌了神。那双曾被泪水洗净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冰锥,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冷静的分析:“对方用‘幽昙散’这种罕见的剧毒,绝非只想取我性命那么简单。”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穿透了房间里的凝重:“他们算准了景宸会护着我,算准了我们这群人重情重义,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所以他们故意用这种没有解药就活不了的剧毒,就是要逼我们——逼我们自乱阵脚,做出冲动的事,好趁机把我们一网打尽;或者,逼我们为了解药,去做某些他们想让我们做的事,交出某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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