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殿前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成了实质。罗刹那一记斩裂牌匾的魔刃,不仅劈在了蜀山的颜面上,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重重压在了清虚子已然剧烈动摇的道心之上。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握着拂尘的手却指节泛白。殿外,是魔气滔天、杀意凛然的罗刹,以及他怀中那个与“魔胎”二字格格不入的稚嫩女童。殿内,是惊惶未定、信念遭受冲击的门人弟子,以及那被斩出裂痕、象征着蜀山万年荣耀的牌匾。
内外的压力,如同两座大山,挤压着他。
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魔胎阴谋”,赌上整个蜀山的万年基业,与这明显实力远超预估的魔尊死战到底?即便能凭借底蕴重创甚至留下他,蜀山又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更何况……若那女童真是无辜,他们蜀山,又成了什么?
就在清虚子心念电转,挣扎于宗门存续与固有信念之间时,罗刹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血眸之中的冰冷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周身魔气再次开始疯狂汇聚,比之前更加暴烈,更加不顾一切!显然,牌匾的警告之后,若蜀山再不给“交代”,下一击,便将真正落在凌云殿本体,乃至蜀山的灵脉核心之上!
“清虚子!”罗刹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本尊的‘交代’呢?!”
那恐怖的魔威如同海啸般压下,凌云殿的防御光幕发出刺耳的呻吟,殿内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然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清虚子嘴唇翕动,正要做出或许是蜀山历史上最艰难、也最屈辱的决定——是战是“和”(某种意义上的妥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罗刹掌中毁灭性能量都已凝聚成型的刹那——
异变,并非来自蜀山,也非来自罗刹。
而是来自……九天之上!来自那冥冥之中、不可知之地!
“嗡——!!!”
一股远比太乙破虚神光更加古老、更加苍茫、更加浩瀚无边的恐怖波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天地!这股波动并非针对任何个体,而是如同潮水般漫过三界每一个角落,但凡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者,皆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波动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意志正在苏醒的悸动!天空之中,日月星辰的光芒仿佛都黯淡了一瞬,云层疯狂卷动,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罗刹和清虚子)震惊的目光中,遥远的、几乎位于三界缝隙的某个方向,虚空猛地扭曲、塌陷!一片巨大无比、残破不堪、散发着永恒曦光与死寂气息的大陆虚影,如同海市蜃楼般,在那片塌陷的虚空中若隐若现,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磅礴的神圣威压与破败苍凉之意,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感知到的生灵灵魂深处!
曦光神域! 那片失落的上古遗迹,竟然在此刻,主动显化出了痕迹!而且,其状态极不稳定,仿佛内部正经历着某种剧变!
几乎在神域虚影出现的同一时间,罗刹贴身存放的那枚曦光玉佩,猛地变得滚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甚至透过衣物映射出来,直指那片虚影消失的方向!玉佩之中,那融入的守护兽残魂,也传递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恐惧、焦急与召唤的意念!
与此同时,清虚子以及蜀山几位辈分极高的宿老,也似有所感,脸色骤变!他们传承悠久,宗门古籍中亦有关于上古神域崩塌、黑暗降临的只言片语的记载!此刻这天地异象,与古籍中描述的某种可怕征兆,何其相似!
那并非什么“魔胎”出世的前兆,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恐怖、足以威胁到整个三界存续的灾难性气息!
罗刹掌中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与玉佩的强烈反应下,微微一滞。他血眸眯起,望向那片虚空塌陷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凝重。果然,曦光神域的变故,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剧烈!那里面沉睡或封印的“东西”,恐怕真的要苏醒了。
而清虚子,在感受到那股源自上古的、带着毁灭与不祥的苍茫气息后,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被彻底击碎!
错了!他们真的错了!
这天地异象,这远超“魔胎”范畴的恐怖预感,无不说明,三界正面临着一个远比幽冥魔尊更古老、更可怕的潜在威胁!而他们,却还在纠结于一个可能纯属乌有的“魔胎”,险些与罗刹这等顶尖战力拼个你死我活,徒耗元气!
若那威胁真的降临,内斗不息的三界,拿什么去抵挡?!
想到此,清虚子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看向殿外同样因异变而暂时停手的罗刹,目光复杂无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罗刹道友……请住手!”
这一声“道友”,让所有听到的蜀山门人,包括罗刹本人,都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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