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全屋,黄虎灌了一大瓢凉水,才感觉脑子里那些嗡嗡作响的悲切唱腔和杂乱情绪被压下去些许。他心有余悸地嘟囔:“朝阳哥,这地方比跟飞僵拼命还累人,打架好歹看得见摸得着,这玩意净往脑子里钻!”
方朝阳没有答话,他正闭目凝神,仔细回味着“探灵符”反馈回来的信息,以及那个特殊老生演员带给他的感觉。地下空间错综复杂,水汽弥漫,确实有古老祭祀的痕迹,还有一些被束缚的、充满怨念的灵体,它们的存在似乎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场”,既能滋养梦魇残魂,也形成了一种禁锢。而那个老生,他的“坚守”之意并非针对梦魇神君,更像是在对抗这座戏院本身,或者说,是戏院所代表的某种“宿命”。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座戏院,尤其是关于那个老生的信息。”方朝阳睁开眼,目光清明,“硬闯地下风险太大,容易让它借助水脉再次逃脱。得从人身上找突破口。”
他再次联系了老周,调取了永兴戏院所有在职人员的详细档案,重点自然是那位老生——谭芳。
档案显示,谭芳是永兴戏院的“镇台之宝”,粤剧名宿,工老生,尤其擅长饰演忠烈、悲愤的角色。他出身梨园世家,祖上几代都在这永兴戏院搭班。值得注意的是,资料中提到,谭芳近十年来,逐渐减少了登台次数,性格也变得越发孤僻,但戏院老板却依旧对他礼遇有加,甚至有些……敬畏。坊间有传闻,说谭家与这永兴戏院有着某种“契约”,世代守护于此。
“契约……守护……” 方朝阳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印证了他的感觉。谭芳的“坚守”,或许就源于此。
“老周,能安排我们和这位谭老先生见一面吗?找个合适的由头。”
“有点难度,”老周在通讯那头沉吟,“谭老先生深居简出,很少见外人。不过……他有个习惯,每天清晨会在戏院旁边的老茶楼‘得云居’喝早茶,雷打不动。那是几十年的老习惯了,或许是个机会。”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得云居里已经坐满了老街坊,人声鼎沸,茶香四溢。方朝阳和黄虎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点了茶点,静静等待。
不多时,谭芳果然来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式褂子,身形清瘦但挺拔,步伐沉稳,脸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他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点了茶,要了份报纸,静静地翻阅,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方朝阳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仔细观察。在他的灵觉中,谭芳周身确实笼罩着一层微弱却坚韧的“气”,这气息与戏院地下的某种古老力量隐隐共鸣,形成了一层保护,使他能免受梦魇之力的侵蚀。但同时,这层“气”也像一道枷锁,将他与这座戏院牢牢绑定。
他示意黄虎留在原地,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端着一杯茶,缓步走了过去。
“谭老先生,冒昧打扰。”方朝阳在桌边站定,语气平和,“晚辈对方言戏曲有些兴趣,久闻老先生大名,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谭芳抬起眼皮,看了方朝阳一眼。他的眼神浑浊却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满,又拿起一个空杯,斟了一杯,推到方朝阳面前。
“坐。”他声音沙哑,带着老生特有的膛音。
方朝阳道谢坐下。
“后生仔,你不是来听戏的。”谭芳抿了口茶,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语气平淡却笃定,“你身上……有‘那个味道’。”
方朝阳心中微凛,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他也不绕圈子,压低声音道:“老先生明鉴。晚辈确实为戏院地下的‘不净之物’而来。”
谭芳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正视方朝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们动了洪圣庙的‘梦傀’,它受伤了,现在躲在下面,靠着吸食戏迷的‘情念’舔伤口。”
他果然知道!而且称呼梦魇神君为“梦傀”,似乎深知其底细。
“请老先生指点迷津。”方朝阳态度诚恳,“此獠不除,恐有更多无辜者遭殃。”
谭芳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这孽障,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明末那次,它初成气候,自称‘梦魇神君’,搅得岭南人心惶惶。后来被北帝麾下神将与本地英灵联手,打碎了法身,大部分神魂被镇压封印。但有一缕最狡诈的残魂逃脱了,就附在我们谭家祖上守护的这件‘东西’上。”
“东西?”方朝阳追问。
“是前朝一位殉节忠臣的官袍和玉带,蕴藏着极强的悲愤与不甘的念力,被秘密供奉在这戏院之下,原本是作为警示后人的‘义冢’。那残魂就依附其上,借其怨念苟延残喘。”谭芳解释道,“我们谭家祖上受那位忠臣后人托付,世代看守此地,防止怨气外泄,也防止那残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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