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破庙的瓦缝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我坐在角落的木盆前,指尖触到水面时微微一顿。水已微凉,却比体内那股游走不定的寒气温和得多。
方才丹田中凝成的冰核仍在缓缓转动,像一颗藏在血肉里的异物,既不伤我,也不容我忽视。苏青鸾靠在墙边,呼吸浅而稳,火纹压制后的虚弱让她连抬手都费力。她没劝我别动,只是默默递来一块干布,眼神里压着未散的惊悸。
我解开衣带,将外衫褪下。颈侧一阵发烫,耳后旧日胎记像是被什么牵引着,隐隐搏动。这感觉自幼便有,太乙师父曾为此凝神良久,却始终未言明缘由。如今它又热了起来,仿佛与腹中冰核遥相呼应。
温水沾上肩头时,那热度骤然加剧。我垂眼看着水流滑过锁骨,一缕湿发贴住耳际,刚要撩开,忽听苏青鸾低声道:“师姐……你这儿的印记,从前是这样的吗?”
她已起身走近,目光落在我的耳后。我没答话,只觉那块皮肤像是烧了起来,水珠滚过之处竟蒸腾起一丝白气。
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电光撕裂夜幕,照得破庙内外如昼。就在那一瞬,我分明感觉到耳后肌肤之上,有什么东西浮了出来——不是凸起,也不是颜色变化,而是某种光,从皮肉深处透出,勾勒出展翅欲飞的轮廓。
苏青鸾倒退半步,手指几乎碰到我的耳畔,却又停住。“像是一只鸟……不,是凤凰。”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我小时候在终南山的石壁上见过类似的图腾,你说那是远古遗刻,可现在……它怎么会在你身上?”
雷声轰然碾过屋顶,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金光随闪电消隐,胎记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错觉。但我清楚,那不是幻象。心口冰纹曾随寒毒躁动,而这一次,是血脉深处的东西醒了。
我想披衣离开,可脚步刚动,耳后又是一阵灼流袭来。这次更甚,像是有火在经脉里逆行,却不伤筋骨,反倒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认知。第二道雷霆劈下,金光再现,比先前更加清晰——羽翼舒展,首颈昂然,确是一只欲破空而去的凤形。
“别看了。”我伸手去抓外袍,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腕。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盯着那印记,眼中映着残存的电光,“清虚子临死前说你是真凰,我是假凤。他为何用‘凤’字?药王谷主留下的医书里,为何偏偏提到‘火命不可双生’?现在你的胎记显形,难道只是巧合?”
我没有挣脱她的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钉进记忆的针,挑动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太乙师父收我入门时的那一声轻叹,灵汐公主初见我时眼中闪过的震动,还有昨夜丹田冰核成形时,胸口冰纹与耳后胎记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牵连。
“拿灯来。”苏青鸾松开我,转身走向供桌上的油纸包。
我知道她要看个究竟。可就在我抬手欲阻之际,那包裹医书的油纸忽然自行掀动,页角翻飞,如同被无形之风拨弄。一声闷响自书中传出,似有铜铃轻震。紧接着,纸页停住,恰好摊开在一页泛黄残卷上。
墨迹斑驳,但字句清晰可见:“凤命者,承天地气运,冰火不侵,万邪辟易。”
其下绘有一枚印记,位置正是耳后,形态与我此刻所现分毫不差。旁边一行小字注解:“此命降世,必有异兆,或梦星坠,或血纹自现,三日内当验于形。”
屋内一时寂静。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变得遥远,连风也停了片刻。
苏青鸾蹲下身,指尖悬在书页上方,不敢触碰。“这不是普通的命格……这是传说中只有开国帝君才有的‘天授之命’。可你明明是女子,又怎会……”
“闭嘴。”我猛地合上书册,一把塞入怀中。
她抬头看我,眼中没有惧意,只有不解。“你怕什么?若是这命格能护你周全,为何要藏?昨夜你强行融合冰火,差点经脉尽断,若真有凤命庇佑,何必如此拼命?”
“我不是怕它。”我扣紧衣襟,声音压得很低,“我是不信它。”
她怔了一下。
“从小到大,每一次活下来,靠的都不是什么天命。”我盯着自己的手,“是算计,是忍耐,是在刀尖上走出来的路。太乙师父教我心法,是因为我肯苦修;能在朝堂立足,是因为我知道每个人想要什么。若真有命运安排,那为何让我背负寒毒?为何让师父蒙冤?为何让清虚子那样的人活着来杀我?”
我说到这里,喉间有些发紧。
“如果这就是凤命,那它来得太迟了。”
苏青鸾缓缓站起身,脸色仍有些苍白。“可它确实存在。你不信没关系,但它不会因为你否认就消失。昨夜你体内的冰核,是不是也在变化?它不像寒毒,也不像功法所成,倒像是……自己长出来的。”
我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那就说明,你的身体在响应某种东西。”她低声说,“也许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而是为了让你完成某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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