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手指还勾着那道灰影,指环贴在掌心微微发烫。他没松劲,也没再用力,就这么悬着对方,像是网吧里等加载页面的玩家,不急不躁,就差掏出手机刷个短视频打发时间。
“你刚才问我谁是社畜?”他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却更稳,“现在我告诉你——咱俩都是。”
游魂在空中轻轻抖了一下,只剩半边的脸扭曲着,像是想哭,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江临川没催它。他知道这种时候,逼问不如等。就像以前改bug,你越急,它越藏得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的幽蓝已经不是零星闪动,而是像开了常亮模式,稳定地映出眼前这团魂体的内部结构。阴气密度偏高集中在头部左侧,那是记忆残留区;右肩位置有断裂状的能量缺口,对应生前物理创伤;最深处,一团微弱却顽固的执念核心正在缓慢旋转,像卡死的程序循环。
“你不是第一个摔下去的骑手。”他说,“那天暴雨,桥面湿滑,监控拍到你车头一歪,直接翻进排水沟。水深两米七,没人听见你喊救命。”
游魂猛地一震,残破的嘴张了张,发出嘶哑的气音:“单……还没……送完……”
江临川点头:“我知道。三十七号订单,麻辣烫,送到城南老小区三单元五楼。客户等了四十分钟,系统自动点了‘已送达’。”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点自己手腕内侧,那里空无一物,但在他的感知中,一道由灵力构成的数据流正从丹田升起,穿过经脉,在识海中调取信息。这是“微观灵场辨识”的延伸应用——把魂体当成数据库,直接读取关键字段。
“可你不知道的是,客户后来打电话投诉,说根本没人敲门。平台查了GPS轨迹,发现你最后停在桥底。他们报了警,但雨太大,搜救队第二天才到。”江临川顿了顿,“你的电动车压在沟底,人没找到。家属以为你跑了单,还在论坛骂你是‘黑心外卖员’。”
游魂的身体开始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直播画面。
江临川没停:“你一直卡在这儿,不是因为死得多惨,是因为你觉得——活该。你没完成任务,就不配走。”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复述一段日志记录。可话落下的瞬间,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话他也对自己说过多少遍。
加班到猝死那天,他还想着明天要把那个接口优化完。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垃圾堆里翻馊饭,第一反应不是“我重生了”,而是“这项目谁接手了?”
修地府不如送外卖,至少差评还能返现。
可现在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连脸都拼不全的鬼魂,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兄弟,咱们真挺像。”他低声说,“一个代码没跑通就不敢下班,一个外卖没送到就不敢投胎。你说咱俩是不是都被系统绑架了?”
游魂不动了。
它缓缓转过头,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江临川。
江临川也看着它,没躲。
几秒后,他抬起手机,屏幕亮起。他快速搜索,调出一条本地新闻:《暴雨夜外卖员失联,家属呼吁完善职业保障》。发布时间是三个月前,评论区还有人艾特平台官微质问。
他把屏幕举到游魂面前:“看清楚了。你妈上个月去了公司讨说法,他们赔了八万,说是‘意外补助’。她拿着钱去庙里给你烧了辆电动车,还有一身新工服。”
游魂的形态开始变得透明。
江临川继续说:“你还惦记那单麻辣烫?客户是个独居老人,当天发烧,吃不下东西。他儿子后来把那份外卖倒掉了,但特意留了评价:‘辛苦小哥冒雨送餐,愿他平安回家。’”
他顿了顿,指尖渗出一丝微光,轻轻点在游魂胸口。
“现在,我帮你签收一次。”
那道光像是一枚电子印章,缓缓印入魂核。游魂浑身一颤,随即安静下来。
它抬起那只残缺的手,慢慢伸向江临川的肩膀。
没有攻击,也没有抓挠。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像是一种确认。
然后,化作一道暖光,散在空气里。
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成功调解执念型游魂,积分+5】
【温馨提示:下次可以试试语音留言功能,比意念传输省电】
江临川没理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那里似乎还留着一点温热,像是被人拍过一下。
“行吧。”他自言自语,“算你请我喝了一杯奶茶。”
话音刚落,墙缝里又有动静。
先是左边,一缕白烟似的影子飘出来,模模糊糊像个小孩,手里抱着个破旧的皮球。
接着右边,一道纤细的身影浮现,长发遮脸,裙角滴着水珠。
最后是屋檐下,一团毛茸茸的小影子蜷缩着,尾巴断了半截。
三只游魂,三个方向,全都静静看着他。
江临川没动。
他坐在石凳上,背脊挺直,指环贴着大腿外侧,像在待机的主机,随时准备响应请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