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手掌死死压在艾草符上，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绿光像快没电的灯泡，一明一暗地闪着，每一次熄灭都让机房里的寒意更深一分。那三个人还站在原地，嘴角咧开的角度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脸皮能撑到的极限，像是被人用刀划开后又强行往上挑了挑。
头顶的管道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螺栓接连崩断，碎片砸在地上叮当作响。裂缝越撕越大，黑雾喷涌得更猛了，像一条从地底爬出来的毒蛇，正把整个空间往它的胃里吞。
他咬了下舌尖，疼得眼前发花，但也清醒了一瞬。
系统界面在视野角落疯狂闪烁红字：
【存活率估算：17%】
【建议行为：立即撤离】
【备注：您当前战斗力相当于小区保安夜巡装备】
“闭嘴。”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哑吼，“你倒是给个能用的道具啊！”
话音刚落，绿光猛地一颤，彻底熄灭。
艾草符化作灰烬，从他掌心飘落。
冷风瞬间灌满衣领，江临川踉跄后退两步，背脊撞上墙壁。那股黑雾不再只是流淌，而是开始凝聚——一个人形轮廓从雾中浮现出来，穿着病号服，腹部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左手垂在身侧，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了他。
“疼……”女鬼影开口，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井底下捞上来的，带着湿漉漉的回音。
江临川屏住呼吸。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攻击前兆，这是执念在说话。就像昨天烂尾楼里那个啃老鼠的游魂，明明可以扑上来撕了他，却因为辣条分了神。这种鬼，不怕符，不怕火，怕的是记忆，是情绪，是那些它生前没能咽下去的东西。
他眼角余光扫过地面，忽然注意到角落垃圾桶旁有个被踩扁的零食袋，印着卡通猴子图案，里面还剩半包儿童饼干。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
他猛地想起自己裤兜里那半块辣条。
老乞丐塞给他的时候说：“地府福利，加班餐补。”
当时他还以为是疯子胡扯，现在想想，一个能在垃圾堆里捡到生死簿残页的老头，说的话能没点玄机？
他哆嗦着手伸进裤兜，摸出那包皱巴巴、边缘发黏的辣条。包装上的油渍已经渗出来，在指尖留下一层滑腻腻的痕迹。他甚至不敢确定这东西还能不能吃，更别说拿来对付鬼了。
可眼下，他已经没有别的牌了。
女鬼影的右手慢慢拔出了剪刀。
鲜血没有流出来，反而逆着伤口缩回去，皮肤一寸寸愈合，动作机械得像在排练某种仪式。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江临川，瞳孔位置只有两团灰雾在旋转。
“十……”系统突然响起倒计时，冰冷得不像机器，倒像是在读遗言。
“九……”
“八……”
江临川撕开包装，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一小段红油浸透的面筋。他深吸一口气，把整条甩了出去。
辣条划过一道弧线，啪地落在女鬼影脚边。
“这个……甜不甜？”他嗓音嘶哑，连自己都觉得这话荒唐得离谱。
时间好像停了一秒。
女鬼影的动作僵住了。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根沾了灰尘的辣条上。嘴还在微微开合，但发出的声音变了调：“……糖？妈妈……给过……”
那两个字一出口，整个机房的阴气波动都乱了节奏。原本平稳向前推进的黑雾开始翻腾，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了核心。她低头看着辣条，手指松开了剪刀，锈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江临川靠在墙边，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她不是在回忆辣条，是在回忆某个给她糖的人。也许是个母亲，也许是个护士，也许只是某天午后阳光正好时，有人顺手塞了颗糖进她嘴里。可就这么一点微光，竟让她凝实的身体出现了裂痕——像是玻璃上突然爬出的细纹。
“七……六……”系统还在读秒，但语速慢了下来，仿佛也察觉到了异常。
“五……”
女鬼影蹲下了。
动作迟缓，关节发出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铰链。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辣条的包装袋，指尖划过上面的卡通猴子，然后猛地攥紧，把整包捏成了团。
“我要……回家……”她喃喃道，声音不再是那种空洞的回响，而是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委屈。
江临川心头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这漏洞之所以封不上，不是因为法器不够强，而是因为她不想走。她在等什么人，或者在报复什么人，只要执念不散，阴气就会源源不断地从地脉裂缝里冒出来。
他慢慢从墙上挪开身子，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你想回家？”他试探着问，声音放软了些，“那你记得路吗？有没有人接你？”
女鬼影没回答，只是把辣条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她的脸开始模糊，五官像是被水泡过的蜡像，一点点融化又重组。
“四……三……”系统提示音越来越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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