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上游的浣浦郡,才知江南水灾有多严重。
浊浪早漫过了田埂,大半地界变成水泽之国。
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流民不计其数,路边的泥洼中甚至还有惨白的尸首,臭味混着泥水的腥气飘散。
吹笙一行人并未前往郡守府,沿着城外走了一圈,一路所见景象皆触目惊心。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正在田间拔草根。
“老人家,朝廷发的赈灾粮,您见过吗?”
对方饿得皮包骨,眼窝陷下去,浑浊的眼珠挤出两滴泪:“官府何时管过我们,什么赈灾粮,连影子也没见着。”
吹笙的心猛地下沉,叫人给了他一些干粮。
只够一人填饱肚子的份量,这地方还有流寇,多了也是守不住的。
吹笙直接带人捉拿下浣浦郡郡守,开仓放粮。
郡守早闻云都要派人来,只是不知具体日期,就没来得及把流民赶到其他地方。
还未定罪,吹笙直接把她扣押了,当了许久的土皇帝,见求情不行就开始威胁。
吹笙冷着眉眼,像是一把锋利的刃,“这些话,去跟陛下说吧。”
十几个粮仓只填了半满,稀疏得能看见底下的青石板,其外的赈灾粮不知所踪,施粥只能坚持十几日。
吹笙没半分迟疑,当天在城外搭起施粥的棚子,趁着这几日把浣浦郡上上下下的官员全都梳理一遍。
廉洁的官员留下,贪污灾款的则记下姓名,名册让人送到靖澜手中。
这些官员如何则不是吹笙要管的。
快马加鞭,从云都到江南,一来一回也要十几日。
吹笙对剩余的官员只要求执行命令。
以工代赈,运河改道,因地制宜,交汇支流。
所有人员调动起来,短时之内,江边的水位降下一些,中间空出一片地用来安顿无家的百姓。
靖澜在千里之外的云都收到这份名册时,朱笔猛地砸在案上。
“来人。”她声音像是裹着冰碴,“将这份名册交予大理寺卿,沾连的官员一并下入狱中。”
三日后,两路人马离开云都,一队是去江南接替职位的寒门官员;一队禁军,则是押解扣下的官员。
浣浦郡运河主渠刚挖了一里,下游地区却仍是洪涝遍地。
吹笙确认新任官员能接手之后,一行人马上启程赶往下一处郡县。
如此过了三月。
她们走遍江南洪灾最严峻的几个城池。
落马的官员一批接一批,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岸,连带着朝中也掀起了惊涛。
百官更是风声鹤唳。
生怕和这些官员沾上什么关系,往日嚣张的世家大族沉寂下来。
如今朝中有两位大人明面上惹不得。
一位是陆大人,陛下的心肝。
还有一位马大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更是活阎王,被抓到小辫子直接按云启律法处置,一分情面不讲。
吹笙到了江南最后一处郡县,下流河道宽阔,地势多为平原,水不像上游那般凶暴,房屋大都保存完好,受灾范围却是大了一倍不止。
终是发现失踪的赈灾粮去哪了。
大半被官员交给当地米商,趁乱提价,她们再从中抽成。
这次名册攒了满满三页纸,上到贪腐官员,下到大大小小贩卖赈灾粮的富商。
若这份名册飞到云都,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许多人坐不住了。
翌日,晨雾还没散。
于竹陪着吹笙巡视城外的施粥棚子,领粥的队伍安静有序,并未有人争抢。
临到一位佝偻的老人时,他身形晃了晃,当场喝完了一碗清粥,竟跪地大喊有冤屈,哀嚎震天。
施粥的小吏无奈说道:“大人,她每日都来,却什么都不肯说。”
那老人却是噗通一声跪下来,向吹笙磕头,“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跪行着要去抓吹笙的衣角。
明显不对劲,鸾缇卫围住整个施粥铺子。
忽地,有人猛地高喊一句:“乡亲们!这些官看着施粥,背地里把粮都贪了!打死他们!”
原本安静的队伍瞬间炸开,一时人潮涌动,流民中还混杂着好些强壮的女人,鸾缇卫勉强把人挡在外围。
吹笙冷凝了面色,吹笙攥紧了腰间的剑柄,拉住于竹的手退后。
地上的老人忽地动了,袖管里滑出把匕首。
手脚不利索,甚至蹒跚几步,口中还念叨着。
“大人,你别怪我,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吹笙反应极快,手腕翻转,剑脊精准地磕在老人手腕上。
对方惨叫一声,捂住手腕蜷缩在地上,
身后,忽然传来风响,刚才施粥的小吏扑上来,眼里满是狠厉,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冲吹笙的心口。
“——妻主”
于竹已经扑了过来,死死握住刀刃,血线沿着手肘流下,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
小吏还想往前送刀,吹笙蹙着眉,周身的气息冷结成冰,一剑了绝她的性命。
迅速扯下束发的青绸,缠上于竹的手掌,压紧按实,安抚道:“没事了,血能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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