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电动车拐出楼道时,天光刚亮起来。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保温箱边缘微微晃动。我拉了拉头盔带,手指碰到额角那道旧疤,才想起昨晚临走前,他攥着我的头发睡在地板上。
站点在城东菜市场边上,我到得早,几个骑手蹲在摊位后头啃包子。有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嚼。
“听说没,霖氏那个失踪的总裁,助理贴了悬赏。”一个穿黄马甲的男声从油条摊那边传来,“说要找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着像流浪汉,但说话做事不像。”
我握着车把的手紧了下。
“五百万啊,谁看见都得心动。”另一人接话,“关键是,那人还失忆了,见谁都问自己是谁。”
我低头看手机上的订单编号,手指滑动屏幕,把导航路线放大。声音继续往耳朵里钻。
“说是穿西装,可现在哪有流浪汉穿西装的?八成是哪个公司高管发疯了跑出来的。”
“你懂什么,人家有钱人讲究体面,就算睡桥洞也得打着领带。”
我转身把车推到一边,扫码取餐。手指有点抖,扫码扫了两次才成功。保温箱关上的声音特别响。
第三单是汤,客户备注写得清楚:**热汤,不能洒,洒了不收**。
我把它放在最里面,用隔板卡好。路上骑得慢,每一步都盯着导航倒计时。可刚到楼下,听见两个等单的骑手站在电动车旁聊天。
“真有这事?助理亲自来查监控?”
“可不是嘛,说是在药店闹过事,有人拍了视频传上网。现在全城骑手都在留心,见着穿西装的就拍照。”
我脚步顿了一下。
抬头时,正好看见其中一人掏出手机,点开一段模糊视频。画面里,一个人抓着计算器,声音冷得像铁:“你们这药价,翻了三倍还敢说正常?”
是阿辞。
我猛地转开视线,快步走进单元门。手心全是汗,握着汤盒的指节发白。客户开门时我还在笑:“您好,您的餐到了。”
他接过袋子,我转身要走,听见他说:“这汤怎么湿了?”
我低头一看,盒盖边缘渗出一圈油渍,正顺着订单纸往下滴。纸上的字迹糊成一团。
“对不起,我赔您。”我掏出零钱塞过去,声音压得很平,“手滑了。”
他摆摆手,关门。我站在门口,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了些。
巷子窄,我靠墙停下车,喘了口气。保温箱打开又关上,动作机械。脑子里全是那句话——**助理在找穿西装的流浪汉**。
只要我不说,他就还是阿辞。
我重新绑好保温箱,骑上车。风迎面打过来,吹得眼睛有点酸。
傍晚回来时,屋里灯亮着。阿辞坐在折叠桌前,手里捏着一张外卖单背面,笔尖在纸上轻轻划。我没问他画什么,径直走进厨房洗手。
水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我搓着指节,那里有常年握车把磨出的茧,还有今天早上搬箱子蹭破的皮。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我刚要缩手,他却轻轻抓住我的手腕,低头对着手背吹了口气。
动作太熟。
我整个人僵住。
高中时有次值日,我擦黑板够不着高处,踮脚摔了桶,水泼了一地。手蹭破皮,疼得直吸气。那时候我在日记本里写:**要是有个人能蹲下来,给我吹一下就好了**。
没人做过。
可现在他做了。
而且做得像做过很多次。
他抬头看我,眼神很静:“疼吗?”
我摇头,抽回手,转身去整理保温箱。拉链卡了一下,我用力拽开。
“明天……还是我去东区送单吧。”我说。
他没应声。
我背对着他,把今天的单子一张张叠好,塞进抽屉最底层。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想拖,只是不敢回头。
他还在那儿站着。
我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他坐回桌前,又开始画。我没看,但知道他在画谁。
夜色渐渐压下来,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我换了衣服,准备去楼下小超市买点面条。开门时,他忽然叫住我。
“外面冷。”
我回头,他正把一件外套搭在椅背上,是那件我洗过三次还没敢扔的旧西装。领口磨得发白,但他一直穿着。
“你穿这个。”他说。
“我不冷。”
“你袖口卷起来了。”他指了指我手腕,“风会灌进去。”
我没动。
他走过来,亲手把袖口放下来,动作很轻。他的手指擦过我小臂,温的。然后他把外套递给我。
“拿着。”
我接过,布料还带着体温。
“我很快就回来。”
他点头,在桌前坐下,继续画画。笔尖停顿了一下,忽然往下划了一道长线,接着又添了几笔。我看不清,只觉得那形状不像人脸。
像一颗星星。
我出门时轻轻带上门。
楼道灯坏了两层,我摸黑往下走。走到一半,听见上面有脚步声。我屏住呼吸贴墙站住,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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