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的风雪比前两晚更猛。我盯着监控画面,那人缩在铁皮棚下,呼吸形成的白雾在低温中凝成细霜,附在他发梢和衣领上。他没再写字,也没试图靠近禁区线,只是每隔一小时就起身活动几分钟,防止身体僵住。
苏晨靠在副控台边,眼睛布满血丝,“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六度四,心跳稳定。他已经连续三十六小时没真正睡过觉了。”
我没吭声,手指划过屏幕,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行为记录表。进食规律、排泄时间、对外界声响的反应——每一项都显示这个人没有伪装痕迹。正常人熬不过这种寒冷下的持续清醒,除非他真的只想活。
“滤芯的事。”苏瑶忽然开口,“你查过了吗?”
我点头,打开档案库界面。屏幕上弹出一份泛黄的图纸:市净水厂地下二层储备库结构图。标注清晰写着“工业级反渗透组件存储区”,容量三百二十套,专用于应急供水系统。
“图纸是灾变前三个月更新的。”我说,“如果没人进去过,那批货应该还在。”
“可那是重污染区。”苏晨皱眉,“酸雨最严重的时候,那边积水深度超过两米,现在就算水退了,地面也全是腐蚀残留。”
“所以他需要工具。”我盯着那段纸条的照片,“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知道拆卸有难度。”
苏瑶看了我一眼,“你想让他进屋?”
“不是想,是该做了。”我站起身,“准备消毒舱,启动双门隔离程序。”
她没再问,转身去检查药剂存量。苏晨猛地抬头,“你要见他?”
“当面谈。”我说,“规则得当面定。”
十分钟后,缓冲区灯光亮起。我站在内层气密门后,穿着防护服,手里握着一根金属管。外层门缓缓开启,寒风裹着雪粒冲进来,在热感应器触发下迅速关闭。那人被苏晨搀扶着走进来,脚步虚浮,但脊背挺直。
他比视频里看着更瘦,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工装夹克早已看不出原色。可他的眼神很稳,扫了一圈消毒舱内的设备,最后落在我脸上。
“你能说话吗?”我问。
他喉结动了下,声音沙哑,“能……说几句。”
“你说净水厂有滤芯。”我直接切入,“怎么确认的?”
“我……在厂里干过三年机修。”他喘了口气,“最后一班岗是灾变前一天夜里。我们刚运到一批新组件,还没登记入库,就停电了。主管说等第二天处理,结果……没人再来。”
“那你为什么不去拿?”
“门锁换了。”他低头,“电磁阀控制,没电打不开。而且……里面可能淹了。”
苏晨插话:“你知道怎么进去?”
“通风井检修口。”他说,“B区南侧外墙,有个手动逃生梯。只要爬下去,绕过主控室,就能到储备库后门。那里是机械锁,钥匙在值班室抽屉。”
我看了眼苏瑶。她微微点头——这细节对得上图纸。
“你还记得其他东西吗?”我继续问,“比如药品仓库、发电机房?”
他摇头,“只熟悉水处理线。别的……不知道。”
我沉默几秒,转向苏晨,“模拟测试。”
苏晨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段废弃管道和一套旧扳手,“这是我们发电机冷却管路的接口型号。你能拆开看看吗?”
他蹲下身,动作慢但准确。先用扳手松开卡箍,再轻轻敲击法兰边缘,避免损伤密封圈。打开后,他指着内部一圈黑色残渣,“老化了……得换密封环。不然接上去也会漏。”
“要是电压不稳呢?”我问。
他抬头,“加个稳压模块就行。你们要是有备用继电器,可以改线路分流。”
苏晨倒吸一口气。上周他修发电机时,就是因为电流波动烧了触点,临时搭了个分流电路才解决。
“他会修电。”苏晨低声对我说。
“不只是修电。”我看着那人,“他知道密封件的老化特征,懂应急改装。这不是普通工人。”
我转回正题,“我可以让你进生活区,但有三条规矩:第一,服从指令,不得擅自行动;第二,物资使用必须报备,不准私藏;第三,轮值安排照做,包括警戒和清洁。”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求一个遮风的地方。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不是请求。”我说,“这是协议。同意就说‘是’。”
“是。”他声音不大,但清楚。
我按下控制面板上的绿色按钮,内层气密门发出低沉的解锁声。暖风从通道口涌出,吹动他的头发。
他迈步往前,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放在消毒舱入口的托盘上。
“值班室……抽屉里的备用钥匙早就丢了。这把是我自己配的。”他说,“我不骗人。”
我拿起钥匙看了看,放进随身袋子里。
进入生活区后,苏瑶立刻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血压偏低,营养不良,右腿旧伤是陈年骨折错位愈合,不影响行走。没有发烧,也没有咳嗽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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