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金属门的液压声还没散尽,我已走到仓储区第一排货架前。苏晨跟在身后半步,手里攥着记录本,指节不再发白。苏瑶落后一些,医疗包斜挎肩上,脚步平稳。
没人说话,但气氛不一样了。上一次进这里,是三天前例行清点,走个过场。这一次,是我们约定的正式巡检——不只是看数量,而是查状态。
我停在A区最外侧的一列箱体前,标签写着“高能量压缩饼干|批次0321|保质期24个月”。指尖划过纸箱边缘,触到一处微潮的印痕。封口胶带翘起一角,像是被什么缓慢侵蚀过。
“拆开。”我说。
苏晨蹲下,用小刀沿缝线划开外包装。里面码放整齐的铝箔袋露出大半,其中几包表面泛黄,边缘鼓胀得不自然。他抽出一袋,捏了捏,“有气体。”
苏瑶接过,轻轻按压后撕开一角,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立刻皱紧。“霉变反应明显,可能已有真菌滋生。”她把袋子递给我,“整批前十箱都不能再食用。”
我把那袋变质食品放在操作台上,塑料底与金属台面磕出一声轻响。这批饼干采购自军需供应商,当时特意选了真空加氮气封装,价格高出市价三成。我以为万无一失。
现在看来,储存环境的湿度控制出了问题。
“继续。”我转身走向B区。
武器架靠墙立着,猎枪、防暴棍、信号弹分类挂置。我取下那支常用猎枪,拉栓检查。枪机拉动时发出轻微滞涩声,抽出内管对着灯光一看,膛壁有一层薄锈,虽未影响结构,但若长期忽略,迟早会卡壳。
“上次用完没彻底擦干?”我问。
苏晨站在我旁边,声音低了些:“那天雪融得快,枪身沾了水……我以为通风够了。”
我没责怪。错不在某一次疏忽,而在于我们根本没有维护流程。东西放进仓库,就当它永远可用。
他主动打开工具柜,取出工兵铲。铰链转动僵硬,润滑脂早已硬化结块。扳手、钳子等常用工具也有类似情况,握柄出现细微裂纹,不知是低温收缩还是老化所致。
“这些都得重新处理。”他说,翻开记录本开始登记。
我们移步C区,柴油储备罐阵列静立,连接发电机的供油管路上,过滤器指示灯亮着红光。我调出系统日志,显示杂质积累量已达阈值百分之八十七,若再运行超过十二小时,极可能引发供油中断。
“滤芯需要更换。”苏瑶看了眼数据,“否则一旦主发电机停机,备用电源撑不了太久。”
我盯着那一排闪烁的警报灯,脑子里飞快计算。食物损耗约百分之五,主要集中在前期囤积的谷物类;工具中三成存在保养缺失;能源系统虽未故障,但耗材更新周期已被忽略。
我们不是缺物资,而是让物资在无声中失效。
回到中央操作台,我抽出一张空白表格,铺在台面上。苏晨站到一侧,笔尖悬在纸上方,等我开口。
“从今晚起,所有储备重新登记。”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食物按保质期倒序排列,临近六个月内的优先消耗;每批开封前必须由苏瑶检测卫生状况。”
苏瑶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检测仪,“我可以每天上午做一轮筛查,发现问题批次立即隔离。”
“工具方面,”我看向苏晨,“使用后必须清洁、上油、归位。每日早晚各一次巡检,发现问题当场记录,小修不过夜,大修定时限。”
他认真记下,补充道:“我还得做个设备档案,每件工具编号管理,谁用了谁负责。”
“好。”我继续写,“能源系统每七十二小时强制维护一次,滤芯、电瓶、管线逐一排查。发电机运行期间,有人值守监控参数。”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沉默了一瞬。这张纸原本只是记录表,现在却成了我们的生存规则。
“要不要加上处罚?”苏晨忽然问,“比如谁忘了保养导致设备损坏,就得承担额外巡逻?”
我想了想,摇头:“不设罚则。我们现在不是惩罚谁,是在建立习惯。等这套流程跑顺了,再考虑责任划分。”
他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整理清单。
苏瑶翻看刚收集的数据,忽然抬头:“还有一件事。药品库里的抗生素,有一部分包装受潮,虽然没过期,但药效可能下降。我建议尽快做一次全面药检。”
我点头,“明天就开始。你列个检测顺序,优先保障急救用药。”
她应了一声,转身去拿采样盒。
我看着操作台上的表格,已经填了大半。标题我写的是:《安全屋物资使用与维护守则(试行)》。下面分三大类,每一项都有负责人和执行时间。
“以前总觉得,只要仓库堆满,就能活下去。”苏晨低声说,目光落在那袋变质饼干上,“现在才知道,光堆着没用。这些东西也得‘活’着才行。”
“它们不会自己维持状态。”我说,“是我们得让它们一直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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