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面前巨大的环形监控屏。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格,实时显示着Lucy维生舱内外的每一个角度:她苍白平静的睡颜,营养液循环时泛起的微小气泡,精密传感器上跳动的数据流,以及舱外无菌走廊空无一人的景象。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监控,像一张无形的网勒紧了我的神经。那个代号“Blue”的幽灵,它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它下一个出现的点,会在哪里?
“数据分析组那边有初步结论了,”小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红血丝,“针对‘Blue’的构成模型……很抱歉,李工。所有尝试逆向解析其代码结构的算法都崩溃了。它……它不像任何已知的意识残留、记忆碎片或者数据病毒。它的存在模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更接近于一种‘概念’的具象化。一种纯粹的‘存在’污染。‘净化’协议对它而言,就像用水去冲刷影子。”
概念具象化?存在的污染?小陈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我早已翻腾的心湖。实验室的灯光似乎都随之暗淡了一瞬。我端起咖啡,滚烫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带来一点虚假的清醒。如果它真的是一种“存在”本身,那它侵入的边界在哪里?仅仅是Lucy的记忆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我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监控屏幕边缘的一处异样。
是维生舱斜后方、无菌走廊通往内部消毒间的那个拐角监控画面。
那里,靠近墙角的地面,一小块区域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
非常短暂,不到半秒。就像一片极薄的、深色的纱,轻轻拂过摄像头。
我猛地放下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溅出几滴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小陈!走廊拐角,C7监控画面!立刻回放!慢放!十倍速!”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小陈吓了一跳,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敲击。那个拐角监控的画面被单独提取放大,占据了主屏幕。
慢放镜头一帧一帧地跳动。
空荡的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顶灯单调的白光。光滑的地面纤尘不染。
就在画面中心偏左的位置,靠近墙角的地面。
一帧……正常。
下一帧……就在那平滑如镜的地面反光上,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小片不规则的、深蓝色的……污迹?
不,不是污迹。它的边缘过于清晰,带着一种非自然的锐利感,仿佛被无形的剪刀裁剪过。颜色是那种沉郁的、化不开的深蓝,正是记忆中蓝衣女人裙子的颜色!
再下一帧,那片深蓝消失了。地面反光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只是显示屏上一个短暂的坏点。
整个过程,不到0.1秒。在正常播放速度下,人类的肉眼根本不可能捕捉。
实验室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手背上被咖啡烫到的地方传来迟来的刺痛。
“李工……这……这是?”小陈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我没有回答。一股冰冷的麻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幻觉?设备故障?所有的侥幸心理在看清那片深蓝的瞬间被碾得粉碎。它不再是记忆深处飘荡的幽灵了。
它就在外面。
就在离Lucy的维生舱不到十米的走廊拐角。
它在试探现实世界的边界。
“启动走廊所有动态传感器!红外、热成像、压力感应……全部开到最高灵敏度!扫描那个区域!现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是!是!”小陈手忙脚乱地操作着。
结果很快反馈回来。主屏幕上,代表各种传感器扫描结果的窗口疯狂刷新着数据流。
“红外扫描:目标区域温度分布正常,无异常热源。”
“热成像:无生命体或高能量体反应。”
“压力感应:地面承重无变化,无踩踏痕迹。”
“空气微粒分析:成分无异常波动。”
“电磁场监测:稳定,无干扰源。”
所有的物理探测手段,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结论: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
只有那0.1秒的监控画面,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屏幕上,也刻进了我的眼底。那片深蓝,仿佛一个无声的嘲笑,嘲笑着我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壁垒,嘲笑着我们对“现实”的定义。
“系统,”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调取我个人工作站,过去72小时内所有外部及内部监控记录。非工作区域也包含。重点筛查……蓝色异常光斑或视觉扭曲。”
小陈愕然地看着我:“李工?你……”
“执行。”我没有看他,目光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已然消失、却在我视网膜上留下灼烧印记的深蓝区域。
属于我的监控画面开始在副屏幕上快速滚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入口,光线昏暗,摄像头画面噪点很多;公寓走廊,感应灯时亮时灭;我自己的客厅,凌乱的书桌对着窗户,窗外是城市深夜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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