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淡薄到近乎消失的蓝色身影,轮廓猛地一凝!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重新锚定。紧接着,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头部。那张模糊不清、仿佛蒙着水雾的脸,正正地转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视线。没有眼睛的形状,却有着实质般冰冷的重量,穿透了虚拟与现实的距离,牢牢地钉在我意识的核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古老尘埃和深海寒气的冰冷感,顺着那道视线汹涌袭来,几乎冻结了我的思考能力。
“白噪音”的能量流仍在冲刷,她的身影在纯净的信息流中扭曲、波动,却如同水底的礁石,顽固地存在着,甚至比刚才更加清晰了一瞬。
“系统!净化失效!目标投影体出现异常抗性!立即中止‘白噪音’!启动二级净化协议‘格式塔重构’!”我的指令几乎是在意识中吼出来的。
“警告:强行覆盖关键记忆节点可能导致目标意识永久性损伤。风险系数评估中……”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丝犹豫。
“执行!”我斩钉截铁。异常必须排除。这是工程师的职责。
更高强度的能量流开始注入天台场景。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分解,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钢筋水泥的大楼轮廓融化又重组,天空的颜色在几秒内疯狂变幻。这是更粗暴的手段,直接改写这段记忆的“底层代码”,重塑其结构。
蓝衣女人的身影在剧烈的场景重构中剧烈地晃动、闪烁,如同一盏接触不良的灯泡。她的身形被拉扯、压缩,时而拉长成一道诡异的蓝色光带,时而又被挤压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然而,就在这狂暴的重构风暴中心,在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嘴角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了一下。
一个笑容。
一个空洞、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笑容。
如同刻在冰块上的纹路。
随即,整个天台场景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断电的屏幕,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我被强行弹出了Lucy的记忆空间。
眼前重新亮起实验室幽冷的蓝光。我猛地摘掉神经传感头环,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虚拟世界里的寒意,仿佛还残留在我的指尖和脊椎深处。
控制台上,警报灯无声地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警告:二级净化协议‘格式塔重构’执行失败。目标记忆节点(坠楼事件)污染指数不降反升,达到临界阈值!不明投影体(代号:Blue)稳定性异常提升!污染源呈现扩散迹象!紧急建议:暂停所有深度记忆操作,进行系统隔离!”
红色的警告文字如同血迹,在屏幕上固执地跳动。我盯着那行字,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我的掌心,那蓝衣女人最后空洞的笑容,像一枚冰冷的钢印,死死烙在了我的意识里。它不仅仅存在于Lucy的记忆里了。它“看见”了我。
“忆境重绘”实验室的中央光柱下,Lucy的生理维生舱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水晶。营养液在内部缓缓循环,折射着幽蓝的光,包裹着那个悬浮其中的少女。她看起来如此脆弱,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纤细的肢体在淡绿色溶液中无意识地微微蜷缩,如同沉睡在琥珀中的远古昆虫。只有维生系统稳定运行的轻微嗡鸣,以及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逐渐趋向活跃的生命体征曲线,证明着她正从漫长的冰封中艰难地复苏。
我的目光,却无法控制地越过这具沉睡的躯壳,落在控制台旁边一张打印出来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纸上。那是Lucy记忆深层扫描后系统自动生成的情绪热力图。复杂的神经网络图谱上,代表“恐惧”、“悲伤”和“混乱”的区域,被刺目的深红与躁动的黄色占据了大片。然而,在那些代表“温暖”、“安全”和“归属”的区域——本应是柔和的蓝色或宁静的绿色——却同样被一种诡异而顽固的深紫色斑点所侵蚀。这些斑点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扩张着边界。系统标注着:“未知高熵污染源(代号:Blue)活跃度持续上升。污染路径:逆向追溯。”
逆向追溯……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这意味着那个蓝衣女人,那个代号“Blue”的存在,正沿着Lucy的记忆链条,从她坠楼的那个致命黄昏,一步步倒流,侵入她更早、更核心的记忆领域。它像一个不断增殖的病毒,正贪婪地吞噬着构成Lucy人格根基的温暖土壤。
我必须知道它从哪里来。必须找到它的锚点。
“启动浅层记忆追溯协议,”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异常干涩,“目标:Lucy童年核心记忆区。安全等级:最高隔离。重点扫描对象:蓝色关联意象。”
指令下达。神经传感头环再次贴合皮肤,带来熟悉的微麻感。这一次,进入的过程不再有坠楼现场的狂暴冲击。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老照片,在微光中缓缓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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