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国千雪闻言,竟轻轻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淡漠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面子……”她微微摇头,银发在光线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鹤元劫,这世界上,真正关心你、在意你‘面子’的人,其实少得可怜。天大的新闻,也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三天的谈资。三天一过,谁还记得?”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车厢壁,望向更深的世相:
“贵族……呵。”她唇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并非生而高贵。往上数几代,谁家祖上不是在某个节点,某个人豁出命去,立下了泼天的功劳,才挣来了这顶贵族的帽子?然后呢?一代代传下来,便开始鼓吹什么血统、门第,拼命划清界限,宣扬与平民的天壤之别。”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鹤元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其实,剥开这层皮,骨子里都一样。今日的贵族,焉知不是明日破落户?今日的泥腿子,又焉知不能是明日的开国元勋?不过都是……轮回里的尘埃罢了。”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车轮碾过冻土的“咕隆”声清晰可闻。
鹤元劫想起怀里贴身放着的那枚冰冷物件,从衣襟里小心地掏了出来——那枚银白色的、刻着“神”字的信号烟花。
“这个……御国千夜大哥给的。”他递过去,简单说了那晚的经过,“上边写着……要事联系。”
御国千雪接过那枚修长的烟花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筒身和那个铁画银钩的“神”字,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讶异,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意?她沉默片刻,将烟花筒递还给鹤元劫:“他给你的,你收着便是。”
“他……好像很关心你?”鹤元劫试探着问。
“或许吧。”御国千雪语气平淡,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我母亲在世时,待他……似乎不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与他……交集很少。” 话语里带着一丝疏离。
话题又绕了回来。鹤元劫想起御国春那晚老泪纵横的忏悔,忍不住道:“其实……老爷子……伯父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难受得很。”
御国千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像淬了冰:
“知道错了?”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刻骨的凉意,“有些伤害,就像钉子钉进了墙里。就算有一天,钉子被拔出来了……”
她缓缓转过头,冰蓝的眸子直视着鹤元劫,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那孔洞,也永远在那里了。风吹过,会发出呜咽的回响。水溅上,会渗进冰冷的湿气。它就在那里,提醒着你,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比喻太沉重,太具象,压得鹤元劫一时语塞。
他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却笼罩着冰霜的脸,想起她童年蜷缩的耳房,想起她拼命练剑时无人喝彩的孤寂……那些孔洞,早已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心墙。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车轮单调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鹤元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点外城人特有的、解决实际问题的直率:
“嗐!那还不简单!”
御国千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弄得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鹤元劫脸上带着一种“这有何难”的朴实笑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像是在和泥抹墙:
“孔洞怕啥?刮层腻子不就完了嘛!抹平它!刷上漆!保证跟新墙一样!啥风啊雨啊的,都渗不进去!”
“……”
御国千雪彻底愣住了。她冰蓝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鹤元劫那副认真比划、仿佛在传授泥瓦匠秘笈的样子,樱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被这过于朴素、过于实在、也过于……荒谬的解决方案噎住了。
几秒钟后。
“噗——!”
她终究是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往日那种带着讥讽或恶意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的、甚至笑弯了腰、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的笑!
那笑声清脆,像冰层乍裂,清泉涌出,在颠簸的车厢里回荡。
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虚点着鹤元劫,冰蓝的眸子里漾满了无奈又好笑的波光,那层厚厚的冰壳,在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烟火气的“腻子论”面前,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小块。
“你……你呀……”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毫无防备的轻松,“真是个……呆子!”
鹤元劫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耳根都泛红的模样,挠着头,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马车摇晃着,载着这难得轻松的笑语,驶向冬日苍茫的北区。车窗外,剑网的微光在灰蓝的天幕上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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