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宫里长盛不衰从未受过磋磨的,还得数唐福宫的意贵妃。也不知是怎么个法子,忒得皇上皇后看重了,连太皇太后都疼爱有加呢。要真掰扯开来,指不定说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宝彦听她此话大有自怨自艾之意,忍不住触想起自身的处境。
儿时听说书人讲那些寒门子弟青云直上,俊俏后生迎娶公主的故事,也不是没做过春秋大梦。可这一切,都随着父母为了一口饭吃将他卖进宫做了阉人为止了。
虽说旁的太监都羡慕他命好,得了大监李常德亲自调教。可各种好坏又岂是他们知晓的?
御前太监的徒弟看似是个香饽饽的差事,但事事有师父上前亲力亲为,偏偏皇帝也是个清静不喜太多人伺候的主儿,一年下来他连皇帝的面儿也见不了几回。只不过是领着个油水混吃等死,一辈子也望到头了,远谈不上什么前程可待。这可与宝彦藏在心底翘首声名的野心差得远哪。
但宝彦到底心思活泛,他挥手让书影弯下腰,低声道:“要我说,你有你的青云志,倒也不必辜负了。眼下你不过是吃了做下人的亏才不能近身御前,可若你不是下人了呢?”
书影看他一眼,目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溢彩:“今日得你之言,来日我若有成,必不忘了你这份谋划便是。”
宝彦扬唇一笑,觑眼见她满面殷殷,遂附耳如是。
玄武门楼历来是宫廷里犯了事的内官发配来做苦役的地方,苦夏严寒之时,凡是污秽辛劳的差事,尽由获罪的宫婢内监任之。这一年立春过后不久,玄武门楼就抬出了不少没熬住凛冬的宫人们发去火场。自然,又有一批新的罪奴进了这不见天日的门地。
若论实际,宫里的奴才做事鲜有不是勤谨奉公,如履薄冰,犯了忌讳的并不在多。但玄武门的苦役不少,少不得要备了足足的宫人捱着。而内廷里的二十四衙门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太监与外头勾结,也会派了私活给玄武门的罪奴做。如此一来,活计多,仆从少,自然避不了受了冤屈的奴才。
而宫里的下人大都由六局管着,里头的姑姑与外面的太监统领沆瀣一气私相授受,中饱私囊者大有人在,即便是执事六宫的贵妃也统管不上。抑或贵妃知晓,权衡不过是些贱奴们的事,她一个异族人,犯不着同资历不浅的姑姑掌印们过不去,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银作局的太监汪横便是这新一批罪奴里的倒霉蛋。他进宫有了几年,照说宫里的规矩是知道的,平日对姑姑公公们的孝敬不少,且意贵妃宫里的大太监汪弘振又是他亲叔叔,这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可倒霉就倒霉在今年冬天玄武门楼死的宫人太多,急缺人手;而银作局新上任的刘掌印又一向巴结着淑妃,哪管他还有什么唐福宫的亲叔叔,大手一挥便把他送进来了。
而只怕叔叔汪弘振如今即便有心捞他一把也余力不足了。
唐福宫的大太监说的威风,能慑倒一大片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但稍微有点门路的人便看透了,他不过是替贵妃跑跑腿,做些因为宫女不能出宫而撂下的杂事罢了,根本不得重用。
但话说来也情有可原,意贵妃心思深,又没有当朝的父兄可以依靠,所信的不过是从西梁带来的两个宫女心腹而已。
至于唐福宫的其他人,明面上是意贵妃的手下,可到底是汉宫里长大的,论究竟怕还是向着万岁爷和皇后主儿,也难怪贵妃娘娘不想重用,若哪天真有了什么瓜葛反过来再咬自个儿一口那还得了。
更论意贵妃本就不甚搭理玄武门楼这些底下人的事,叔叔若是将这事捅到贵妃娘娘跟前求个情面,那更是连个影儿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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