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孔雀纹水华朱羽缎斗篷,声音之冷比寒风更甚:“功不唐捐,玉汝于成。皇上近日一直留宿在唐福宫和宣庆宫,让贺兰知意和乔静初贱人好生得意。本宫几番求见皇上都未遂,焉知不是贱人作怪。本宫若再不抓紧些,后宫岂不是要变成贺兰氏的天下了。皇上一日不来,本宫便候他一日,皇上总不能日日不来吧?”
她眼神轻蔑:“贺兰氏不过是欺我失宠过一段时日罢了。待本宫圣恩如旧,定要好好搓搓她的风头!与本宫争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宋氏已然失宠,下一个便是她贺兰知意。”
梅纨不敢搭声,只捧着淑妃让她拿着的莲纹盒,眉眼微微垂下。
忽而,她余光瞥见一缕墨色。再仔细望去,不远处冷梅树后似乎有一道人影正往此处来,而其墨氅下是一双云龙纹镶绣毡靴。
她心里一凛,连忙对淑妃低声道:“娘娘,皇上似从前面过来了。”
淑妃听了忙先整理了容饰,后将披风摘了下来。一面又吩咐:“快将盒子里的东西放出来。”说罢,她撩起薄纱,于梅下翩然起舞。
世人或笑,宫中善舞者非绛茗轩玥美人当属,其舞姿一骑绝尘,留名后世,绝非常人可比。淑妃之艺不过尔尔,若弄巧成拙,反添了东施效颦之嫌,岂不是见笑于诸人?
然而淑妃也不是愚蠢之人,她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她今日之举,作舞只是小趣,邀宠才是大计。且玥美人生于江南一带,受当地文蕴所召,所习之舞姿态娉婷,轻柔嫚(yuān)然;而淑妃出自武将之家,自小得其父兄潜移默化之教,虽不为巾帼英雄,也自有一番英女风范。
她手中的水泓软剑随着肆意翻飞的红色衣裙迎风飞舞。剑指之处,冷蕊纷扬而下,惟留一地落红。自梅纨手中飞出的彩蝶绕着淑妃云鬓上的花簇寻香而依,与皑雪,朱梅,红裙互映,颇具一番韵致。有《西江月》为证:
宫阙深锁玉苑,寒客暗香处。凄风不逊红颜色,琼花雪剑漫舞。
琵琶弦音苦趣,霜刃银锋堪付。昔日明皇蝶幸与,今朝帝王何慕?
淑妃一剑舞毕,似乎才缓缓察到帝王的到来。
她面上又惊又喜,连忙放下了手中之剑,近前来请安。
待平身后,淑妃略带娇嗔地道:“皇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倒让臣妾失了礼数。”
公西韫唇边笑意似有似无:“若知会了爱妃,朕如何有眼福见此惊鸿剑舞。”
他接过梅纨手中的披风,为淑妃系上,语气微显责怪:“爱妃雅趣虽好,却也要顾念身子。若玉体抱恙,岂不让朕忧心。”
不知是寒风太凛,还是帝王温情之柔,淑妃的面颊晕上了娇红之色,比胭脂更艳。
“皇上多日不见臣妾,臣妾于宫中苦于思慕郎君,又遥念亲人。思及闺时父兄于家中习剑,一时感怀,遂来这园中寻趣,了下些许寂寞相思罢了。”
美人目中蒙上了薄薄的雾影。
她伸出玉指,从鬓上蕊心处取下一只蓝翼蝴蝶。蝴蝶已被霜雪冻僵了身子,淑妃却恍然不觉,婆娑着泪眼对帝王道:“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臣妾不敢比杨妃之帝恩,只敢求粉蝶能落身臣妾,让皇上有几分垂怜罢了。”
淑妃低低啜泣了两声,继而屈膝行礼道:“不曾想皇上信步至此,若扰了圣主清静,臣妾不胜惶恐。”
公西韫扶起他,面上笑意无瑕,眸色深不见底。“容安何苦如此自伤。”
他抬起手,将淑妃从发髻上散下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动作尽显绸缪缱绻。
“寒气侵人,容安早些回去吧。朕也需回御书房了。”公西韫眉眼温柔中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即离,“近日无暇,冷落你了。待朕有了空时,定会好生弥补眼下对你的忽略。朕记得你最爱蜀地锦绣,前日朝中新得了十匹,朕便让人送去璟元宫,也只送去璟元宫。”
他执起淑妃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朕走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公西韫或许不知,在他走后百余步,淑妃仍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又或许知晓,只是不愿回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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