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涌入殿中,入鼻的不是女子常用的脂粉幽香,而是一股子淡淡的迦南香——这是只有长年累月置身佛堂之人才会有的气味。
佟妃笃佛看样子是不虚的。康熙心中如是想着,心下的不悦倒是散了七七八八,信佛之人,多半心慈,看样子与宜妃冲突,也只是她一时冲动。
想到此,康熙便歇了兴师问罪的心思,转而温和垂问:“承乾宫可还住得习惯?”
舜英:嗯?你不是来找茬的吗?扯这些有的没的,又是几个意思?
“承乾宫华贵奢靡,臣妾住着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舜英决定主动找个茬。
康熙打量着她身上素雅的衣着,衣襟侧面还隐约有压痕,可见素日里的确是这样装扮,并非是特意装给朕瞧的。如此朴素之人,自然是不习惯宫中的奢华。
康熙露出满意之色,“你素性简朴,自然是好的。”
舜英:????
此时此刻,贺圣朝目瞪口呆,佟妃娘娘这还没哭呢,皇上怎么就和颜悦色了?
跪在地上的舜英和侍奉在侧的岁余也是恍恍惚惚,不是说,皇上来兴师问罪吗???怎么就三言两语夸娘娘这好那好了??
舜英略一思忖,觉得这大概是颜值惹得祸。
这点舜英很理解,因为她也是颜控。
所以,她不可能给个老麻子有什么笑脸,老娘我不甩你脸色就不错了。
舜英眉毛扬了扬:“皇上日理万机,难不成就是特意来瞧瞧臣妾的?”
康熙自然看得出来,佟妃有些不高兴,转念一想也是,入宫这么久,竟是第一次见朕,如何能不置气?
——除夕夜宴上,虽也见了,但隔得远,什么都瞧不真切,彼时只见她身着朝服冠冕,仪态倒也端庄,容颜自是看不清的。
今日倒是看清了,鹅蛋脸白皙得像皑皑积雪,修长的蛾眉带着三分英气,不点而朱的嘴唇轻轻抿着,灿若星子的眸子清清冷冷的,像是小女儿家在使小性子。
虽是置气,却也格外美丽。
康熙不由发笑,“你这是在怪朕吗?”
舜英秀眉颦蹙,你笑个屁啊?!但还是周全了礼数,屈膝一礼道:“臣妾不敢。”
康熙心道规矩倒是不差,于是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跪在地上苍灵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以为那茶泡的有什么问题呢!吓死了!
舜英嘴角一撇,轻笑道:“宜妃娘娘宫里的茶,自然是不会错的!”
康熙心道,果然还是为了送错茶的事儿置气呢!
“是席达不好,这点小事就能弄错,朕已将他革职了。”康熙正色道,“这也是宜妃的请求。”
哦?那看样子确实不是宜妃指使。
“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康熙既是宽抚,也是训示。
舜英颔首,“好,宜妃这样处置,臣妾没有什么不满。”——不管怎么说,宜妃舍弃了这个侄女婿,某种程度上也是替她立了威。
康熙神色再度和缓了下来,温声道:“以后不要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闹腾。”
芝麻绿豆大?!
舜英脸色冷了下来,她直接了当反问:“敢问皇上的乾清宫可出过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有人给你喝过茶叶沫子吗?
康熙如何听不出佟妃话语里的讽刺之意,原本和缓的脸色不由渐渐沉了下来。原以为只是小女儿家使小性子,如今看来佟妃的气性不小啊!
瞬间,承乾宫前殿一干宫女太监吓得瞬间跪了一地。
唯有舜英,还笔挺地站在那儿。
舜英不但不害怕,反倒是嘴角微微一扬,话语飞快倾泻而出:“想来皇上没有喝过茶叶沫子,也没有被缎库短过绸缎衣料,您的朝冠上也断断不会少了东珠。”
清冷冷的话语连珠炮一般,句句都是不中听的词儿,且分明蕴含着讽刺与尖刻。
“佟妃!”康熙彻底怒了,一巴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微微颤抖。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康熙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饶是再绝色的美人,康熙的耐心也早已耗尽。
一众宫女太监吓得匍匐在地,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佟妃娘娘,已经不是冲动冒失能形容一二了,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舜英屹然挺立,“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但凡有人敢欺负,是断不会忍气吞声的。”
这话叫康熙有些恼羞,他沉着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老脸,声音分明带着训斥与怪罪意味:“你的性子,太不恭顺了!”
舜英轻笑道:“是,皇上圣明,一眼就看出臣妾本性不恭。”
虽然是夸赞之语,落在康熙耳中,却更觉得这是反话、是讽刺!
康熙深吸一口气,阴沉的老脸显得更老更难看了,“是朕不该来看你!”
舜英再度屈膝一礼:“皇上日理万机,确实不必拨冗前来。”——老娘也并不欢迎你!
这话把康熙噎得快气死了!好个佟妃,平白一副好皮囊,不成想,竟是这种桀骜的脾性!朕说一句,她便要顶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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