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看着眼前这幅光景。
一个傻得天真,随时可能把家拆了的阿尘;
一个懒得坦荡,嘴巴比刀子还毒的夏雨;
还有一只,比他们两个都嚣张的狮头鹅。
一下子,纠结、愤怒、不安……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霾,被眼前这热闹的荒诞这么一闹,登时搅得七零八落,啥都存不住了。
算了。
王二爷的阴谋阳谋,钱掌柜的颓丧绝望,风禾镇那说变就变的人心……
想再多也没用,管他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别再让阿尘拿着攻城锤,随便再来一下。
不然这食肆怕是得原地飞升,连地基都不剩了,还怎么修。
“不修了!爱咋地咋地。”
阿香爽性,把小木槌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咱们先吃饭吧。”她郑重宣布,“今天早上,咱们吃点好的。吃石磨肠粉!”
两人一鹅,登时都来了精神。
石磨?肠粉?
这玩意儿,费时费力,寻常店家为了省事,多半是直接买米粉兑水。只有最讲究的老师傅,或者闲得发慌的人,才会用这种古老的法子。
做肠粉,得先选米,隔年旧灿米的水分和胶质是最好的。
泡米也有讲究。时间长了米身发胀,磨出来浆水太多,肠粉不成形;短了米心还硬,磨出来的浆有颗粒感,口感粗糙。
最要命的是磨浆。得用那种小石磨,纯靠人力,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又慢,又累,又枯燥。
阿香一年也难得做上一次。
可今天,她偏偏就想做这个。
她需要这种“慢”,来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
说干就干。
她将泡好的粘米滤干水分,舀了一勺放进石磨顶端的小孔里。
然后,她看向那个还在原地杵着,一脸“我又做错事了”的阿尘招了招手。
“别跟那儿装蘑菇了。喏,你的活儿来了。”
“我?”阿尘得令,立马跑了过来。
“对,就是你,推这个。”阿香将磨杆塞进他宽厚的手掌里,“这个活儿,除了你没人干得了。”
这话可不是吹牛。这小石磨,看着不大,推起来却沉得要命。
寻常人推个十几圈就得气喘吁吁,没他这身力气,还真磨不出能做肠粉的细浆。
“手扶稳了,腰要挺直,力气从腿上传到腰,再从腰传到胳膊。记住,不要用你那拆房子的蛮力,要用巧劲,匀速地推,要稳,要顺。像这样……对,一圈,又一圈……”
推磨这个活儿,简直是为阿尘量身定做的。
他那身无处安放的蛮力,终于有地方使了。
石磨开始缓缓转动。起初还有些生涩,但他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身体就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最省力的节奏。
雪白的米浆,从磨盘的缝隙中缓缓渗出,顺着石槽,一滴一滴,汇入下方承接的瓦盆里。
白如凝脂,滑如丝绸,在晨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散发出稻米的清香。
阿尘的脸上,又展开不加掩饰的自豪,“阿香,你快看,我会了!”
阿香看着他,看着他从笨拙到熟练,看着他满头大汗却乐在其中。杏眼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我就说嘛,我们阿尘最厉害了,重重有赏!待会儿在你的肠粉里,多加两个鸡蛋。”
“磨盘转得跟乌龟爬一样,就这点浆,够谁塞牙缝的?等磨好了,天都黑了。”
阿香回过头,却见夏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缩回了房梁上。
“皇帝不急太监急。”阿香不客气地怼了一句,“你要是嫌慢,自己下来推?我给你加四个蛋。”
夏雨立刻没了声音。
开什么玩笑,他这条命是用来摸鱼的,不是用来推磨的。
这么好的天气,不用来睡觉简直浪费光阴。
一瓦盆的米浆很快就磨好了。
阿香用勺子舀起一点,米浆如线般流下,刮勺均匀,薄而不散。
接下来,是调浆。
她在雪白的米浆里,加入了一小撮盐,以吊出米浆的甜味,又再添上一勺花生油。
“为什么还要放油?”阿尘一脸好奇地问。
“这样可以让肠粉更滑,更亮。蒸出来之后,皮不容易粘连。”阿香一边用勺子将油和米浆彻底搅匀,一边解释,“这叫油水相融。做菜跟做人一样,有时候,看着不相干的东西,凑到一起,反而能成事。”
夏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灶房里,大锅的水已经烧得滚开,蒸汽腾腾,水雾缭绕。
阿香拿出专门用来蒸肠粉的方形铁盘,先在盘底薄薄地刷上一层油。
又舀了一大勺调好的米浆,均匀地倒在铁盘里,手腕巧劲一晃,米浆便铺满了整个盘底,像一张宣纸,薄薄的。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想吃什么馅的?”她回头问。
“肉!鸡蛋!”阿尘毫不犹豫。
阿香笑了笑,抓了一小撮早就剁好的、用生抽和姜末腌制过的猪肉末,均匀地撒在米浆上,又快准狠地打了一个鸡蛋上去,用筷子轻轻搅散。
“你呢?。”她扬声朝大堂问道。
外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不要葱。”
阿香嘴角一撇,明了。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她又取了一个铁盘,只倒了米浆,撒上几颗从望海村渔民那里得来的、晒干后又泡发的虾米,提个鲜。
她将两个铁盘小心翼翼地放进蒸锅的架子上,盖上锅盖。
等了一会,当她把锅盖重新打开时,原本乳白色的米浆,此刻变得晶莹剔透,隐约看到下面肉末和蛋液的颜色。
整个粉皮微微鼓起,像一块温润的白玉,吹弹可破。
她拿起一把特制的、薄如蝉翼的铁片铲刀,从铁盘的一头斜着切入,然后手腕一抖,向前一推。
薄薄的一层粉皮,被完整地从盘底铲起,顺着铲刀的力道,自然而然地卷成了一个圆润的长条。
“哇!”阿尘看着,口水都要下来了。
夏雨虽然没有看,但那香气还是勾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阿香将卷好的肠粉盛入盘中,淋上一勺酱汁,再撒上菜脯粒。
大功告成!
没等阿香招呼,面前的两盘菜脯眨眼间就不见了。一盘在阿尘手里,另一盘却已到了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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