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被这女子护在怀中,小小婴孩的身体被她的体温烫的发疼,他用手推了推,但婴孩的力气太小,推搡在她身上一点用也没有。
他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合死,接着传来铁链上锁的声音。
屋里又陷入死水一样的黑暗。
“乖,乖,娘在呢。”
女人蓬头垢面,艰难的从草席上爬起,手臂被拐杖打出一道道紫青色伤痕,蹭到粗糙的衣物上火辣辣的疼。
她怕吓到怀中的孩子,仓皇用手背抹干了脸上的泪,将襁褓中的孩子轻轻哄拍了几下,稳稳的放在草席上。
随后,她几乎是扑向地面,慌忙捡起那汉子扔到地上的东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风洛躺在原处,歪过头去看她。
这才发现刚才那男人扔进来的是半块窝头。
发了霉的窝头。
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嚼的很用力,腮帮子一鼓一鼓,喉咙发出极低的呜咽,噎极了,又拖着身体爬向那碗清汤寡水的“粥”,抱起碗猛喝几口。
“哗啦哗啦——”
她爬动的时候,风洛听见有锁链被拽动的声音。
他以为是那老婆子又回来了,但听了半天他才发现,锁链声不在屋外,而是在屋内。
在那女人的脚踝上。
风洛胸口闷的慌,这声音让他想起自己的亲娘,死的时候也被绑着这样的铁链子。
他想破口大骂,骂那汉子猪狗不如;骂那老婆子黑心烂肺。
可他张了张嘴,声带里却只发出几声软软的“咿呀”声。
女人听见这声音,吃东西的手立马停了下来,匆匆朝朝他爬了过来。
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呼吸滚烫。
“别怕,别怕,等娘吃过了,就有奶了...”
她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却一直在重复这几句话。
但那半块发霉的窝头和一碗清水能有什么营养?
风洛挥着小手,暗暗发誓,等从这里出去,定要找到这一家人,杀个精光。
夜幕沉沉,天完全黑了下来。
门又响了,外面叮叮当当的将两人吵醒。
风洛睁眼,不安的在襁褓里翻着身体,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黑心老婆子又进来了。
风洛怒视着她,老不死的东西,拄根拐杖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黑心烂肺,早晚穿肠烂肚。
他握紧拳头,想一拳打死这老东西,但奈何手太小,咿咿呀呀只能在空中挥了挥。
毫无威慑力。
“把这孽障抱走。”
风洛停下手上的动作,坏了,这老东西原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想做什么?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的脑袋拧碎!
他吱呀了几声。
“娘,你们做什么?”
外面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举着火把,等着老婆子抱孩子出来。
老婆子冷哼一声,没回答。又是一拐杖打在了女人身上。
屋外一下冲进来两三个男人,各个五大三粗。
他们强硬的想将风洛从那女人怀中抱走。
女人似乎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连忙俯身将孩子抱到一边,死死护在怀中。
“住手,这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许把她带走!”
她疯了般,在几个男人的拉扯下,张开嘴将那几只伸过来的手咬的血肉模糊。
可她本就刚生产完没几天,又饿了这么久,自然抵不过那些壮汉。
他们一边一个按住女人的肩膀,一个强硬的掰开她的胳膊,把她护在怀里的孩子硬生生扯走。
风洛在襁褓里被那几人拽出来,婴孩细软的骨头被扯的生疼。
他却连一声哭都发不出来,喉咙只挤出半声气音,便被一双大手掐住了脖子。
女人发疯似的扑过去,想把孩子抢回来,却被老婆子一拐杖打在膝盖弯上,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赔钱货,还敢护!”
老婆子啐了一口,头也没回的带着那几人走了出去。
风洛被提在手上拎出门槛,天地在颠倒中晃成一片灰。
他余光看见那女人最后重重磕在地上,艰难的爬行他,可脚上的锁链却把她困在那间破屋子里,寸步难行。
天黑了。
风洛再睁眼,他死了。
应该是,方才那婴孩死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从那具婴孩尸体里脱离出来。
身边漆黑一片,只听得见风声簌簌响起。
他抬头,掌心燃火,燃出的是他身体里的戾火,他幼时虽不能控制,但现在已能收放自如。
周身一凉,风洛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口逼仄的井中。
这井干涸了不知多少年,早就没了水源。
但看清井底的东西时,风洛还是猛地揪了一下。
与其说这是一口井,倒不如说,这是个万人坑。
井底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骨,一个叠一个。
他脚下连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全是散落的骨头。
这些尸骨从大小上来看,有大有小,各不一致。
最大的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最小的,却只有婴孩的身体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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