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给她指明了路,留她静静反省。
出了院落,遇上俞繇。
“方才意外听得母亲与二妹起了争执,二妹她境况如何了?”
林氏对他喟叹:“她和裕王,算是走到头了。大抵……当初就不该威逼利诱,绑上那一桩亲事。”
她并非不懂俞澜的苦闷,她亦是在无宠无爱中蹉跎了几十年。
姻缘,何尝不是天定的诅咒。
女儿家的名声重要,林氏连俞繇都避讳着,不同他细讲背后的丑陋与难堪。
俞繇说:“往事都不能后悔,是二妹答应的、情愿的,母亲不要责怪自己。她的事若方便也大可同我这兄长细谈。”
他说这话,也就是隐隐约约觉察到俞澜这次回府的原因并不光彩。
林氏让他离开,不要掺和妹妹的事。
家奴不理解,就算是被夫人拂了一番好意,长公子也不至于丢了魂儿一般。
“长公子,你脸色好难看。”
俞繇不明不白扔下句:“迟来的果报。”
没有无缘无故的分崩破碎,这样的闹剧,有一个人乐见其成。
……
清和。
他微微瞥向俞澜的院落,似在其间的角落又忆起言攸寄人篱下时的一举一动。
那是景佑十四年,俞澜怂恿她、帮她出逃去找人,至于寻谁俞繇也不得而知。三妹转头向母亲告发,母亲唾骂她不知廉耻、夜半出府是去私会。
俞繇知道的,那些恶人恶事二妹全让三妹出了头,府中最不喜清和的人里一定是有二妹的。
母亲说她断了一条腿还不安分,将她绑在柴房差一点打瘸了另一条腿。
如果她双腿都瘸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俞繇甚至也自私地想过,残了也没关系,残了就只能在侯府静养,不会认识外面的人,总在这一方天地里。
只是这个念头消散得太快,他不敢想若是连他这个对她许诺要待她如亲手足的长兄也欺负她,她会不会在翌日就撞墙而死。
喜欢谁,不是要把谁制成肆意摆弄的傀儡,或许那是别人爱人的方式,而俞繇不需要。
侯府越欺负她,他对她越好,她多少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爱他吧,出于一个溺水者本能地渴求和爱。
所以,俞繇根本不想改变那时的状况,他也需要用他方诋毁来衬托己方的温和。
想到这里,他自嘲卑劣。
说到底,他也是在利用人性的缺漏。
现在看来,清和的腿不是治不好,医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装病的人痊愈,再者,她也不是瞎的,不会摸不清众人的冷眼和本心。
他往昔的“施舍”,只足以在今日留一段体面和一条生路。
从前他旁观,现在他也只能旁观。
……
俞澜化了浓妆粉饰脸上的瑕疵与痕迹,又是先前那幅王妃的娴静温良。
她出门,当真打算入宫去求一线转圜,只是未曾料想半道遭遇拦车,而阻拦者还是此刻与她同陷风波的褚文景。
“嫂嫂,巧遇。”褚文景笑着和她招呼。
巧合?
她并不想体验这段巧合,一见到这张脸,所有的丑闻都叫嚣着刺激她的理智。
俞澜淡淡回应,而褚文景则请他至燕起楼一叙,声称当下有要事相商。
燕起楼内也有燕子巢的线人,线人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入楼阁,进了同一间屋室。
如今的俞澜哪里想和他共处一室,面面相觑时颜色不佳,一眼可见她的郁闷与不耐。
“嫂嫂是有很急的事啊?你与三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平常是不动怒的,近来却迁怒旁人、频频发火。”
褚文景看过她的冷眼,竟只是笑一笑。
俞澜轻嗤一声:“七殿下,心里明镜似的。”
褚文景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向她交叠的双手后,“可惜嫂嫂借孕争宠这一招没走到头,是被人害了吗?”
“!”
俞澜十指收攥,他风轻云淡的如早有预料。
褚文景道:“我猜,三哥这次听不进母妃的话了,你求谁都没用了,不如想一想,主动和三哥和离了,改嫁七皇子府?”
她陡然一悚,“褚文景,你竟揣着这样的心思?”
褚文景继续补充:“嫂嫂,我话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你改嫁七皇子府做侧妃吧,虽然……我和你应当会一同被唾弃,可我不在意的。”
会有人替他找补的,毕竟他的确是少年情深,直至现在酿成丑闻都还愿意接纳一个旧情人。
俞澜脑海里已经轰然炸开,扬手一搧这疯子,手指头崩溃地颤动着。
“褚文景,没成想你也算计我、羞辱我。”
他是装了多久,久到用甜言蜜语诱哄,久到迟迟不定终身大事好像真的是为她守身如玉……对于如今这种事,居然还能坦然面对。
果然,果然母亲一开始的劝告就是对的。
褚文景也是贱人,三分泪,演得她流泪。
他揉按着被搧打的皮肉,偏头阴冷地笑起来,带着一种终于将她毁掉的快意。
“选是你选的,计是你想的,我对你真的没有一点点情分的话,早在通奸那日就把你抖出去了。不过不说也好,还能让三哥替我养孩子,可惜……怎么就败露了。”
不过是他迟来的报复。
他该奖赏当初献策的那个人。
俞澜吓得倒退连连,被他的癫狂慑住,急急惶惶地开门,背后一只手按住门板,就让她逃无可逃。
“疯子!禽兽!装得很累吧!很恨吧!”
褚文景看她的眼再不是温情脉脉的,冷得渗人,心道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其实得到后也不过那样,只是年少的不甘心在作祟。
他觉得她只配做一个侧妃了,他身边需要更合适的妻子和世族来辅佐。
三哥是三哥,他是他,他不信三哥会对他没有一丁点异心。
“呵呵……”他压着笑说,“对啊,装得很累,听说林夫人很厉害的,你为什么没学到你母亲的沉着?你怎么就看不穿我是怎么一个人?现在后悔?”
“晚了。”
真情,是喂狗的东西。
他眼里,男人是贱人,女人也是贱人,别人是,他也是,为了利益相争而比较着谁更下贱。
褚文景的手没有伸向她的衣襟,而是扼住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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