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暮西沉,殿门重新打开,褚凛走出殿唤走了阿狸,决然亦漠然。
贵人的哀怆,无需她去体谅,阿狸步子轻轻,偶尔张望,侥幸期望能与姑娘碰个正面。
可惜这一次没有,她还不知道,回府后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噩梦。
……
“裕王妃悬梁自缢,临死前被人发现救下……”言攸哂笑,“呵,当真有如此之巧合,为了留下,不惜使这样的苦肉计。”
俞澜会自缢?一个把他人之死、把别人遭受的戏辱当成乐趣,无情围观的人会为情自戕?
可惜没让她亲眼见识一下,什么叫寻死觅活。
即便是做到这个地步,就一定能挽留住去意已决的褚凛吗?
言攸两指衔信,纸张触碰到灯火的瞬间焦黄变黑直至成灰,等到要全部燃尽她才从容松开,亲眼见证它了无内容。
没关系的,一计未成,还有续谋。
*
裕王府
俞澜恹恹倦倦地靠在一处,瞧着失魂落魄好不凄楚。
都是假的、装的,她从头至尾都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阿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藏在衣裳下的是数不清的罪状,可她不能够扒开这层遮掩,去向褚凛求援。
她只是一个下人,没有资格状告主子。
阿狸端药的手一抖,发出微末的响动引来她的侧目,以及一声冷冷的鼻音。
“你的舌头,还想留着吗?”俞澜定望着少女的嘴唇,始终疑心是那张嘴泄露了秘密。
她可不会想什么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自认生来尊贵,从来都是主子,奴婢背叛她,必须要承受代价。
阿狸听言攸讲过从前侯府的三姑娘是如何耍弄人、磋磨人的,而俞澜不过是端得表面娴静,内里的腐烂比俞沁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可是做嫡姐的,一个庶妹怎么能并谈?
阿狸放下托盘,跪在床边对她求饶:“王妃,奴婢不敢违逆半分,如今殿下已暂时打消了与王妃和离的念头,王妃要尽早养好身子……”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留下小世子。”
阿狸观察了四周,确定无人旁听,才告诉俞澜。
“呵。”
俞澜眼中的蔑视与愤恨化开些许,听到贵妃的决定后不免松口气,贵妃站在她这边,就是她全部的倚靠。
她抬了抬下巴,命阿狸起身伺候。碗中药粥是温热的状态,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品尝出淡淡的苦味。
这人近来都是阴晴不定,阿狸只好先行安抚好她的情绪。几日后,为她送去了最后一碗“安胎药”。
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孩子,时间也足够长了,再不显孕,就要暴露了。
不宜再拖延。
阿狸手指相扣着,自是紧张,只等着伺候完这最后一回,便可脱身。
药还要等一段时间发作,阿狸收拾了碗勺快速退出去,忽的被她叫住,被骇得不轻。
“王妃,怎么了?”
俞澜道:“裕王殿下这几日都未来,是宿在侧妃院中了是吗?”
实则不然,一切都只是她多心多愁,下意识地恶意揣测褚凛。两人离心,走到这一步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平静。
而阿狸是存心气她,于是犹犹豫豫、欲盖弥彰,直接坐实了她的猜想,“王妃勿动肝火……”
“滚出去!”俞澜怒极之下将火气倾泄于她身上。
“是。”
阿狸求之不得。
午后刚过两刻,俞澜便感受到腹痛难忍,腹中扭曲宛若刀绞,她抓不稳床沿,痛得滑落在地,有血迹顺着衣裙蜿蜒而下,淌出一大片温热黏腻。
不是说……不是说宁贵妃答应的、要求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她咬着牙摸去,手里血糊糊的一片,把指纹都印了清晰。
“殿下……”疼痛中她嘤咛着呼唤,明知那个人根本不会踏足这房间。
褚凛出尔反尔!
她唯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俞澜极力扯高嗓音喝喊阿狸,而阿狸却再也不会出现,外面的世界是自由的、安宁的。
久无人应。
她狼狈地往外爬行,仿佛一条腥臭的蛇,长条条地扬起头颅求救。
手指上艳丽的颜色全被血色盖住,落在扇门下端,刻留下索命的抓痕。
寻常女子落胎需要的是滑胎药,而俞澜从怀孕到流产都是假的,需要的落胎药就成了毒药。
她终于痛到昏迷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入夜后,褚凛在房间外,里面照料的婢女已经换了人。
俞澜翕动干涩的唇瓣,眼睛也胀疼得厉害,只会木愣愣地问:“殿下呢?”
婢女道:“殿下就在外面,王妃需要奴婢去禀告吗?”
俞澜讥嘲地抬动唇角,同时间眼旁淌下一行泪没入鬓边的黑,死气沉沉地嗯声。
褚凛闻讯入内时,她已经强撑着坐起来了,脸色苦得变相,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婢女听令退下,他直挺挺立在床前,眼目中是她熟悉的、感受多年的冷漠。
他应该是高兴的,装什么波澜不惊?只怕转过身去就要放肆大笑了。
俞澜掀开锦被,扶着床框站定,和他面碰面对峙,嘶哑道:“母妃说……可以留下那个孩子的。”
褚凛不咸不淡说:“是母妃的意思。”
“呵呵……哈哈哈……”
她的笑声使他深深攒眉,只剩下心烦。
“笑什么?”
俞澜抬起手,僵了好久在褚凛打算离开时蓦然踮脚掐上他脖颈,情绪汹涌难控多是愤怒与积怨。
“裕王殿下!你知道妾身自嫁入裕王府受了你多少冷眼吗?!你到底是有多恨、有多恶心妾身这个人!谁没有过去,谁又只有过去?你总是揪着不放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凭什么!”
尖利的指甲在褚凛脖子上抓出细密的红痕,而他攥握住她双腕,还是沉默着要等她叫骂结束。
“是!是妾身有错!殿下呢?你呢?你就不狭隘吗?宁贵妃会害你吗?你故作无事地忍下一口恶气,到今日终于藏不住,让贱婢送药来……让她送药滑胎、是不是还想一同送妾身归西!”
从她睁眼时就知道,阿狸不在,一定是事发后被他放走了。
她两眼翻红,竟想撕扯下他的皮肉让他伤让他痛,褚凛眼疾手快终于制止她,又因厌恶太重,手上没把握分寸,俞澜直接撞到背后的床架子,痛苦难耐。
“疯妇,明日准备回侯府去吧。”他按着被抓伤的脖子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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