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霁仔细看过每一条:“欠款证明要公证,补偿期限得写具体日期。”
他突然抬眼,“明天我陪你们去公证处,正好要查宏图的案卷。”
晚风拂过时,叶妍领着几个老师傅的孙女在院里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团子趴在小凯膝头,看哥哥教他认协议书上的字。
小凯指着诚信二字说:“妈妈今天教我的,说到就要做到。”
月色浸满小院时,工人们终于散去。沈秀兰在煤油灯下重抄协议,叶昭默默给她揉着手腕。
墙头忽然探出赵师傅的身影,他放下两瓶橘子罐头:“给娃娃们尝尝甜头。”
顿了顿又说,“明天厂里腾西侧库房,先紧着你们用。”
夜虫鸣叫中,沈秀兰把罐头分盛在搪瓷碗里。
金黄的橘瓣在月光下莹润透亮,就像每个人眼里重新亮起的光。
...
八间临街仓库才修好一半,就有三家个体户急着付了半年定金。
叶昭端着绿豆汤走来,警服衬衫袖口卷到肘部。
他俯身看账本时,胸前的警号牌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比上个月多赚两成。”他指着小龙虾营收栏,“但你每天少睡两个钟头。”
沈秀兰拧开钢笔吸墨器,蓝黑墨水缓缓充盈胶管。
“昨儿夜市收摊时,纺织厂刘大姐想包月订工作餐。我在想……”她突然转头朝屋里喊,“小凯!别趴窗台写作业,出来喝汤!”
十二岁的少年攥着铅笔出来,裤兜里还揣着自制电路板。
“妈,最后一道题了。”他接过碗咕咚喝着,眼睛却瞄向账本,“毛利率算错了,虾壳成本没摊进运输费。”
叶昭轻轻按了下儿子肩膀。“你妈心里有数。”
转头却见沈秀兰真的在重算,忍不住叹气,“这孩子随你,认死理。”
午后蝉鸣聒噪,张建国骑着二八大杠冲进院门,车把挂着的电喇叭还在循环播放修理煤气灶的声音。
他抹着汗跳下车:“秀兰啊,西库房全租出去了!塑料厂老王直接付的现钞!”说着从裤兜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十元钞,最外面几张还沾着油污。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清点现金时,王桂兰拎着铜锣进来串门。
看见摊满桌面的钞票,她哎哟一声捂住心口:“兰子你这是要当万元户第二春啊!”
顺手把锣槌往腰后一别,“早知道当年我也跟你摆摊去!”
沈秀兰笑着递过蒲扇:“妈,正想请教您呢。现在租户多了,厂区厕所老堵,垃圾也没人收。要是咱们搞个物业队,每月每户收五块管理费……”
“使不得!”王桂兰的锣槌差点敲到暖水瓶,“那些个体户精着呢!你收五块,他们敢往门口倒三天垃圾!”
叶昭起身给众人添茶。警用皮带扣擦过石桌,发出轻响。
“可以先试三个月。我和建国轮流值班,正好教租户用灭火器。”
他望向妻子,“但得立规矩,拖欠管理费的停水电。”
日头偏西时,顾云霁的吉普车停在了院外。
“路过看见你们开会?”他倚在门框上笑,目光扫过桌上的账本时顿了顿,“要搞物业服务?这得先去工商增项。”
沈秀兰连忙搬来竹椅。
小凯突然从屋里探出头:“顾叔叔,能帮我看看数学卷子最后以题能用方程二解吗?”
少年额头上还印着凉席的纹路。
顾云霁怔了怔,随即失笑:“这得问你爸,他当年数学可是强项。”
叶昭正弯腰修整槐树下的歪斜的篱笆,闻言直起身:“先用笨办法做对,再学巧办法。”
警裤膝盖处沾着新鲜泥土。
晚饭时蒸笼冒着热气,团子举着糖三角满院子跑。
叶昭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腊肉:“下月我调经侦队,以后能帮你看合同。”
沈秀兰低头扒饭,耳根微微发红,桌下的脚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胶鞋。
第二天,沈秀兰整理叶昭衣领时触到边上包内厚厚的卷宗,指尖顿了顿。
他今天要去市局汇报红星煤矿案的进展,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凝重。
“便当盒里给你加了个卤蛋。”沈秀兰将铝饭盒塞进挎包侧袋,手指无意间擦过卷宗边缘。
叶昭扣警帽的动作稍缓:“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
他目光扫过院里晨读的小凯,声音压低了三分,“若是顾法官来找,就说我在市局开会。”
这话说得蹊跷。沈秀兰攥着抹布的手指发紧,面上却带着笑:“知道了,晚上做酸菜鱼。”
等叶昭的自行车铃声渐远,她快步走进房里。
五斗柜最底层压着本红皮笔记。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烟雾缭绕。叶昭将照片摊在会议桌上:“李文博通过堂弟控制煤矿运输队,三年虚报运费四十八万。”
他手指点向财务报表复印件,“这些钱最后都流入同一个账户。”
支队长老陈掐灭烟头:“案子先放放。局里已经决定成立专案组,由法院的顾云霁同志担任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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