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争吵声划破了桃源基地黎明前的宁静，像一把钝刀子，在每个幸存者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切割。
新落成的积分公示墙前，人头攒动。
这面墙由张铁匠领着几个小伙子，用废旧汽车的铁皮敲打拼接而成，歪歪扭扭，却承载着末世里最宝贵的公平。
然而此刻，公平的象征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阿强！你还是不是人！小兰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人往死路上逼！”一个身材壮硕的妇女指着一个面色黝黑、嘴唇紧抿的青年，唾沫星子横飞。
被称作阿强的青年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记录册：“王嫂，规矩就是规矩！基地规定了，每个婴儿每天的奶粉配额是一份，她领了两份，我作为物资管理员，上报是我的职责！”
人群中央，一个叫小兰的年轻女人瘫跪在地，怀里死死抱着两罐奶粉，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哭得撕心裂肺。
“王嫂，别说了……是我不对……”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向阿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阿强哥，我错了，我把奶粉还回去……求你，别记我的名字……我儿子……我儿子拉肚子拉了三天了，人都快脱形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只想他活下来啊……”
她的哭喊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末世里，最脆弱的就是孩子。
立刻有更多的妇女围了上来，将阿强团团围住。
“你有没有孩子？你懂什么叫母爱！”
“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当妈的计较这点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就是，孩子都快没了，多拿一罐奶粉怎么了！”
阿强被骂得脸色涨红，却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
他也是第一批跟着林昭的元老，深知没有规矩，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园，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分崩离析。
可面对一个濒临崩溃的母亲和一群义愤填膺的女人，他百口莫辩，只能死死扞卫着自己心中的那杆秤。
就在骚乱即将升级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了鼎沸的人声。
“都让开。”
仅仅三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林昭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她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依旧锐利，扫过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她没有先去看阿强，也没有理会那些叫嚷的妇女，而是径直走到小兰面前，缓缓蹲下身。
全场一片死寂，只剩下小兰压抑的抽泣声。
林昭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扶起了小兰。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为什么不来找我，申请救济积分？”林昭的声音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抚平了小兰一部分的恐慌。
小兰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怕……基地刚稳定下来，大家积分都紧张……我怕被别人说……说我占便宜……”
这句话，让周围许多人感同身受，脸上一阵发烫。
在末世，谁没有过山穷水尽的时候？
谁没有过为了活下去而动摇的瞬间？
林昭听完，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环视众人。
她先是看向阿强，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你没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制度必须要刚性执行。”
阿强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眼眶微微发红。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昭随即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些许，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但是，人心要暖。”她清澈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我宣布，从今天起，桃源基地增设‘紧急救济通道’。凡家中有急重病患、或有未满三岁婴幼儿的家庭，在确实出现困难时，可以申请临时双倍积分。但是，申请必须由三名无亲属关系的成员联名担保，并在公示墙上公示三天。我再说一遍，谁都有难处，桃源不养贼，但也绝不饿死一个好人！”
这番话掷地有声，人群中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和如释重负的叹息。
这个制度，既给了真正困难的人一条活路，又用联保和公示杜绝了滥用和欺瞒的可能。
林昭没再多说，她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用玻璃罐装着的东西，塞进小兰冰冷的手里。
那是一罐腌得红亮诱人的辣萝卜，是她用自己省下来的积分兑换的，本打算留着改善伙食。
“这是我攒的，分你一半。先拿去给你儿子熬点米汤，暖暖胃。”林昭看着小兰，语气变得严肃，“记住，这是我个人的帮助。但规矩，就是规矩，一次都不能破。”
小兰捧着那罐尚有余温的辣萝卜，泪水再次决堤，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
她用力地点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场风波，在林昭雷厉风行又充满人情味的处理下，悄然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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