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李四家的那个女人,她一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她走到一台空着的机器前,学着郑苏月的样子坐下,深吸了一口气。
穿线的时候,她的手抖得厉害,一根线,对着针眼戳了半天,愣是没穿进去,急得满头是汗。
郑苏月走了过去,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把线头稳稳地送进了针眼。
李四家的女人脸一红,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周夫人。”
“叫我苏月吧。”
接下来是踩踏板。
这可比穿线难多了。李四家的女人一脚下去,轮盘“咣当”一声,反着转了半圈就卡住了。她再一使劲,机器没动,凳子倒差点被她蹬翻了。
屋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她的脸更红了,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急,慢慢来。”郑苏月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闭上眼,用脚心去感觉那个力道。”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找了机器坐下,开始摸索。
一时间,这间崭新的教室里,响起了各种奇怪的声音。
有轮盘反转的“咣当”声,有踏板踩不匀的“哐啷、哐啷”声,还有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吸气声和懊恼的嘟囔声。
许秀容算是学得最快的。她本就心细,人也稳得住。摸索了一会儿,就找到了窍门。她脚下的踏板踩得又轻又匀,机头发出了一连串流畅的“哒哒”声。
虽然面前没有布,只是空踩,那声音也让她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渐渐地,屋里的“咣当”声少了,“哒哒”声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后来,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独特的、属于石古村女人的交响乐。
郑苏月从一堆废布头里,找出几块大点的,裁成一条条的,分给她们。
“先别想着做衣裳,就练一件事。”
“把线,给我走直了。”
女人们拿到布,精神头更足了。她们把布料小心地放在针板上,压下压脚,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那不听话的踏板和布料。
第一条线,缝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过。
第二条,好了一点,但还是歪的。
第三条,第四条……
没人抱怨,没人喊累。昏黄的灯光下,八个女人,八台缝纫机,所有人都埋着头,一脸的专注。那神情,比她们绣嫁妆的时候,还要虔诚。
周秦一直靠在门口,没进来打扰。
他看着屋里的一切,看着郑苏月在人群中穿梭,时而俯身指导,时而伸手帮一把。她明明抱着孩子,却像是这群女人的主心骨。
他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这幅景象填得满满的。
夜渐渐深了,村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教室里的灯,却还亮着。
“今天就到这儿吧。”郑苏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回去歇着,明天还得早起。机器别动,就放在这儿。”
女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站起来,捶着发酸的腰,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虽然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苏月,这缝纫机,可真是个好东西!比手缝快太多了!”许秀容拿着自己那块缝满了直线、虽然依旧不怎么直的布,翻来覆去地看。
“就是,俺感觉俺明天就能做条裤子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收拾着东西,兴奋地讨论着,相跟着走出了教室。
周秦走进来,帮着郑苏月把散落的线头和碎布收拾干净。
“都学会了?”他笑着问。
“哪儿那么容易。”郑苏月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这只是第一步,离做成衣裳,还早着呢。”
她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微微弯着。
周秦关了灯,两人正准备锁门回家。
突然,两道刺眼的光束,划破村口的黑暗,直直地射了过来。
那光,不是村里任何一辆破卡车的车灯,亮得晃眼。
紧接着,就是一阵低沉平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伏尔加轿车,稳稳地停在了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这种车,整个县城都找不出几辆。
周秦和郑苏月的脚步,同时顿住了。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的蓝色卡其布干部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约莫四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在月光下都反着光。
这人跟整个石古村,都格格不入。
他下了车,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栋崭新的三层小楼,又看了一眼从教室门里透出的灯光。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微笑,径直朝着周秦和郑苏月走了过来。
“请问,哪位是周秦同志?”他的普通话,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特有的腔调。
“我是。”周秦往前站了一步,把郑苏月挡在了身后。
“你好,周秦同志。”那人伸出手,脸上的笑意却半点没到眼睛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建民,县服装厂的副厂长。”
县服装厂。
这五个字,让周秦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高厂长。”周秦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干爽而有力,“这么晚了,您到我们这山沟里来,有事?”
高建民收回手,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也没什么大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就是听说,你们石古村合作社,也想办个制衣厂?我作为县里服装行业的过来人,特地来看看,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给你们……指导指导。”
指导指导。
这四个字,从高建民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却像四座山,一下子压在了周秦的心头。
他那句“有事?”问出去,就感觉到了对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俯视。
周秦没再说话,只是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建民脸上挂着那种无可挑剔的微笑,迈步走进了教室。
他一进来,这间刚刚还充满着希望和热气的屋子,温度仿佛都降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他的秘书或者跟班,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轻蔑。
高建民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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